沈惊寒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往外走。刚到庙门口，却见秦峰脸色发白地跑过来：“大帅，夫人派人来了，说……说她肚子疼得厉害！”
沈惊寒心头猛地一沉，什么也顾不上了，翻身上马就往回赶。马蹄声如雷，惊得路边的飞鸟四散而起。
他一路闯帅府大门，直奔听雨轩，刚进门就看到苏念靠在床头，额头全是冷汗，周医生正皱着眉给她把脉。
沈惊寒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冲过去一把抓住周医生的胳膊，声音嘶哑：“她怎么样？孩子……孩子没事吧？”
周医生放下苏念的手腕，脸色凝重地起身，避开沈惊寒的目光，低声道：“夫人脉象虚浮，气息紊乱，像是……像是中了药。”
“什么药？”沈惊寒的声音发颤，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杯没喝完的水，杯沿还沾着淡淡的药渣。
周医生拿起杯子闻了闻，脸色越发难看：“是落胎的药，还好剂量不大”
“那现在怎么办！”沈惊寒厉声追问，眼底的红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
周医生叹了口气，“我这就去配安胎药，起效就好了！放心吧！”
苏念这时才勉强睁开眼，看到沈惊寒赤红的眼眶，虚弱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别……别慌……”
“我不慌？”沈惊寒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腹擦过她额头的冷汗，心疼得几乎窒息，“是谁干的？谁给你喝的水？”
苏念摇摇头，气息微弱：“张妈……张妈端来的……她说……说是安神茶……”
沈惊寒猛地转头，对门外的卫兵嘶吼：“把张妈给我抓起来！严刑拷打！我要知道是谁指使她的！”
卫兵们从未见过大帅如此失态，慌忙领命而去。沈惊寒俯身抱住苏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念念，没事的，有周医生呢！”
苏念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忽然笑了，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落：“惊寒，我还好了。”
“我知道！”沈惊寒打断她，紧紧抱着她，“孩子会没事的，你也会没事的，我们说好要一起看着他长大的。”
周医生很快端来安胎药，沈惊寒亲自喂苏念喝下，药汁很苦，苏念却没皱眉，只是死死抓着他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腹痛一阵紧过一阵，苏念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不肯出声，只是看着沈惊寒，眼里满是不舍。沈惊寒的心像被凌迟一般，只能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我在，我一直在。”
不知过了多久，周医生再次诊脉，终于松了口气：“脉象稳了些，腹痛好像减轻了，看来是保住了。”
沈惊寒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扶住床沿，看着苏念渐渐安稳的睡颜，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沈惊寒坐在床边，大手摸着苏念的额头。
这时，卫兵拖着浑身是伤的张妈进来，张妈早已没了往日的恭敬，瘫在地上哭嚎：“是沈惊远的人！他们抓了我儿子，逼我这么做的！我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大帅啊！”
沈惊寒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沈惊远在哪？”
“在……在牢里……”
“把他带过来。”沈惊寒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沈惊远被押进来时，还带着满脸的嘲讽，看到床上虚弱的苏念，更是得意地笑起来：“沈惊寒，没想到吧？你护得住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你的种，注定留不住！”
沈惊寒没说话，只是缓缓拔出腰间的枪，枪口直指沈惊远的额头。
“你要杀我？”沈惊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你敢杀我？我可是你的大哥！”
“从你动她和孩子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了。”沈惊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沈惊寒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碰我的家人。”
苏念是被那声震耳的“你敢杀我”惊醒的。
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她费了好大劲才掀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里，首先撞进眼里的是沈惊寒挺拔却紧绷的背影。他背对着床，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手枪，枪口稳稳地、冷冷地指着地上的人——是沈惊远。
沈惊远被卫兵按在地上，发髻散乱，嘴角还挂着血沫，却依旧梗着脖子嘶吼：“沈惊寒！你杀了我，南边的旧部不会放过你的！你护得住她一时，护得住这孽种一世吗？”
“孽种”两个字像针，狠狠扎进苏念心里。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那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像是孩子在回应她的不安。腹痛还没完全消退，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死死咬着唇没出声，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惊寒的背影。
他握着枪的手很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走向沈惊远。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棂照进来，在他周身镶上一层金边，却掩不住那股蚀骨的寒意。
“我护不住？”沈惊寒的声音很低，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我沈惊寒的妻儿，轮得到你来置喙？”
他蹲下身，枪口几乎要贴在沈惊远的额头上。沈惊远终于慌了，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声音发颤：“你……你不能杀我！我们是血亲！父亲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
“父亲若在，只会亲手毙了你这败类。”沈惊寒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死物，“你动她的时候，就该想到下场。”
苏念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看着沈惊寒微微扬起的下颌线，看着他眼底那片没有尽头的冰原，忽然想起他第一次给她喂药时的笨拙，想起他抱着她避开子弹时的慌乱，想起他贴在她肚子上听胎动时的温柔。
这个男人，冷厉是真的，护短也是真的。
“沈惊寒……”她想开口阻止，声音却细若蚊蚋，刚出口就被自己的虚弱吞没。
但他好像听见了。
沈惊寒握着枪的手顿了顿，没有回头，却侧过脸，目光越过肩膀落在她脸上。那眼神瞬间褪去了所有戾气，只剩下惊惶与温柔，像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就是这一瞬的分神，沈惊远突然猛地挣扎，试图撞开他的手！
“砰！”
枪声骤然响起，震得苏念耳膜生疼。
她看见沈惊远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瞪得滚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鲜血从他额头汩汩涌出，很快染红了地上的青砖。
沈惊寒缓缓站起身，扔掉枪，转身大步走到床边。他的军靴上沾了点点血迹，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看到她睁着眼睛时，才猛地俯身，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念念，你醒了？是不是吓到了？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看到这些……”
苏念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忽然伸出没输液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我没事。”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做得对，他要伤害孩子，他该死！”
沈惊寒一怔，随即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猛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肩膀微微耸动。苏念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和他压抑在喉咙里的哽咽。
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在她面前，终究卸下了所有铠甲。
窗外的风卷起窗帘，带来一丝凉意。苏念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落在地上渐渐冰冷的尸体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乱世里，善良需要锋芒，温柔需要铠甲。她和沈惊寒，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