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怕苏念累着，没敢多说话，只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目光在她和婴儿床之间来回转。阳光爬到顾星逸的小脸上，他忽然皱了皱鼻子，小嘴一瘪，没哭出声，倒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粉嫩的舌头吐出来又缩回去，像只刚睡醒的小猫。
顾辰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点了点婴儿床的栏杆，“你看他，跟你打哈欠一个样，懒洋洋的。”
苏念被他说得笑起来，牵扯到伤口时微微蹙眉，顾辰立刻凑过来：“是不是扯着疼了？我叫护士来看看？”
“不用，”她拉住他的手，“就是笑的时候有点牵扯。他刚醒吗？”
顾辰俯身往婴儿床里瞧，“刚才动了动，刚才护士来换尿布，说他胃口好得很，喝了60毫升奶，比隔壁床的宝宝能吃。”他说着，从床头柜拿起个小保温杯，“我让妈炖了鸽子汤，护士说你现在能喝点清淡的，我给你盛一勺？”
汤是温的，顾辰用小勺舀了点，在嘴边吹了又吹，才递到苏念嘴边。鸽子汤炖得极烂，带着淡淡的药材香，一点不腻。苏念喝了几口，就摇摇头说够了，顾辰也不勉强，把保温杯盖好放回原处，又去给婴儿床掖了掖被角。
“妈，早上来看过了，”他一边整理被角一边说，“拎了一大包尿布和小衣服，说星逸这名字起得好，还说等你出院，她就搬过来住几天，给你炖汤。”
苏念想起婆婆那股子热络劲儿，忍不住笑：“让她别太累了，我自己能行。”
顾辰直起身，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我跟她说了，我说家里有我呢，让她隔天来看看就行。你刚生完，得好好歇着，什么都别操心。”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刮了刮她的掌心。
“昨天你生星逸的时候，我在你身边听着你喊疼，心都揪着。以后啊，咱们再也不遭这罪了。”
苏念知道他心疼，反手握紧他：“看见他这么可爱，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正说着，顾星逸忽然“哇”地哭了起来，声音响亮得很。顾辰手忙脚乱地凑过去，学着护士的样子轻轻拍他的背：“是不是饿了？还是尿了？”他翻了翻尿布，又探头看了看旁边的奶瓶，“刚喝完没多久啊……”
苏念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暖心：“可能是想让你抱抱了。”
顾辰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抱起来，动作僵硬得像抱个易碎的瓷器，一手托着屁股，一手护着后背，连呼吸都放轻了。奇妙的是，顾星逸被他抱在怀里，哭声竟渐渐小了，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你看，”苏念轻声说，“他跟你亲呢。”
顾辰低头看着怀里小小的一团，眼眶忽然就热了。他慢慢走到床边，把儿子放在苏念身边，自己则俯下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念念，谢谢你。”
谢谢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也谢谢你，让我成了更完整的人。
阳光透过窗户，在三人身上镀了层金边。苏念靠在枕头上，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看着握着自己手的顾辰，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幸福，莫过于此了。
三年后，一个周末的阳光漫过客厅地板时，顾星逸正踩着小板凳，趴在料理台上看爸爸烤饼干。他穿了件印着小熊的围裙，是顾辰特意买的儿童款，领口还歪歪扭扭系着个蝴蝶结——那是他自己的杰作。
“爸爸，星星要芒果味的。”他踮着脚尖，小手指戳了戳烤盘里的面团，被顾辰轻轻拍了下手背。
“等会儿烫到手，”顾辰低头揉着面团，发梢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妈妈说要等放凉才能吃。”
话音刚落，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顾星逸像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差点撞翻门口的鞋柜：“妈妈！”
苏念刚换好鞋，就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抱住腿。她笑着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手里拎着的话筒晃了晃：“猜猜妈妈带什么回来了？”
“是星星的奖状！”顾星逸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他名字里的字。昨天幼儿园画画比赛，他画了一家三口手拉手站在星空下，被老师贴在了光荣榜上。
顾辰端着刚出炉的饼干走出来，烤盘上还冒着热气：“先洗手。”他自然地接过苏念手里的包，指尖擦过她的手腕，“今天回来得早。”
“提前下班了，”苏念走到料理台旁，拿起一块饼干咬了口，还是熟悉的奶香味，“顾大厨今天又研究新配方了？”
“星逸说想吃带星星形状的。”顾辰从橱柜里拿出个星形模具，在面团上压出一个个小印子，顾星逸在旁边踮脚看着，小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进来，落在三人身上。苏念靠在料理台边，看着顾辰耐心教儿子揉面团，小家伙的手被面粉弄得白白的，还在咯咯地笑。
忽然就想起几年前在医院的日子，那时顾星逸还是个皱巴巴的小婴儿，顾辰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换尿布，被尿了一身也笑得傻气。
“妈妈，你看！”顾星逸举着个歪歪扭扭的面团跑过来，上面还沾着他的小指纹，“星星做的！”
“真棒，”苏念蹲下来接过来，假装很认真地闻了闻，“有星星的味道呢。”
顾辰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都行，”苏念侧头看他，他眼角的细纹比几年前深了点，却更添了几分温和，“要不就做星逸爱吃的番茄炖牛腩？”
“好。”顾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像过去无数个日子那样自然。
顾星逸在旁边看呆了，忽然伸出小手捂住眼睛，又偷偷从指缝里看：“爸爸又亲妈妈啦！羞羞！”
两人都笑了起来，顾辰伸手把儿子捞进怀里，挠他的痒痒：“等你长大了，也会有喜欢的小姑娘，到时候你也会想亲她的。”
顾星逸扭着身子躲开，小胳膊紧紧抱住顾辰的脖子，“才不要呢！星星只要爸爸妈妈。”
夕阳把客厅染成暖融融的橘色，烤盘里的饼干渐渐凉透，散着甜甜的香气。苏念靠在顾辰身边，看着他陪儿子搭积木，忽然觉得，所谓圆满，大概就是这样了。有吵吵闹闹的烟火气，有藏在细节里的温柔，还有一个从两人世界，变成三人同行的家。
顾辰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朝她笑了笑，眼里的光，还像当年初见时那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