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好,虽然干冷,但阳光明媚,算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顾安东被几个高中时的老同学拉着,去了北海公园的滑冰场。
他本不是特别爱凑这种热闹,但架不住同学再三邀请,想着放松一下也好,便跟着去了。
冰场上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断。会滑的如燕子般穿梭,姿态优美;初学的则扶着冰场边缘的栏杆,小心翼翼,步履蹒跚,时不时传来惊叫和善意的哄笑。
顾安东换好冰鞋,他的运动神经本就不错,在黑河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也溜过几回野冰,上了场倒也不算生疏,很快就能自如地滑行起来。
他正和同学绕着外圈滑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冰场中央,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映入眼帘——是林殊。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围着白色的围巾,在黑灰蓝为主色调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她滑得不算熟练,但动作很认真,微微蹙着眉,努力保持着平衡,像一只谨慎试探着水面的小鹿。
顾安东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个穿着蓝色棉猴、戴着眼镜的男青年,正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殊旁边,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过分热切的笑容。
林殊明显在躲闪,眉头越蹙越紧,滑行的方向也试图改变,但那男青年却牛皮糖似的黏着不放,甚至试图伸手去扶林殊的胳膊。
“林殊同志,你别怕,我扶着你!这冰面滑,摔一下可不得了!”男青年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殷勤。
林殊猛地甩开他的手,语气清冷:“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她加快速度想摆脱,脚下却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失去平衡。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身影利落地滑到她身侧,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帮她重新站稳。林殊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顾安东沉稳关切的目光。
“没事吧?”顾安东低声问,手很快礼貌地松开。
“没事,谢谢。”林殊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那戴眼镜的男青年见突然冒出个人,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悦地打量着顾安东:“你谁啊?”
顾安东没理他,而是看向林殊,语气平静:“遇到麻烦了?”
林殊还没说话,那男青年抢先开口,带着几分炫耀和不满:“我跟林殊同志说话呢,你插进来干什么?我们是相过亲的,正培养感情呢!”
“相亲?”
顾安东眉峰微挑,目光再次落在林殊脸上,带着询问。他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
林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明显的厌烦和澄清的意味:“周同志,请你不要胡说!那只是一次普通的见面,而且我早就明确拒绝过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更谈不上培养感情。”
她转向顾安东,解释道:“家里长辈安排的,我只去过那一次,后来再也没见过。”
那姓周的青年脸上挂不住了,有些气急败坏:“林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明明……”
“这位同志,”
顾安东打断他,上前半步,身形比对方高了小半个头,虽然语气依旧平稳,但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女同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纠缠不休,不是君子所为吧?这大庭广众的,闹起来不好看。”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对方,那姓周的被他看得有些发怵,又见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指指点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悻悻地瞪了顾安东一眼,撂下一句“算你狠”,灰溜溜地滑走了。
冰场上短暂的骚动平息下来。只剩下顾安东和林殊站在原地,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安静。冰鞋划过冰面的沙沙声和周围的喧闹仿佛被隔离开来。
“谢谢你。”林殊再次道谢,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举手之劳。”顾安东看着她,那个盘旋在心里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语气尽量显得随意,“你……相亲?有对象了?”问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唐突,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回答。如果她有对象,那他以后确实得注意保持距离,不能再像图书馆那样自然而然地接近了。
林殊抬眼看他,似乎有些意外他会直接问这个,但并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没有对象。那次相亲……是被我奶奶骗去的,说是见个老朋友,到了才知道是那么回事。我只待了半小时就找借口走了,之后也跟家里明确说了,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专心学习。”
听到她亲口说“没有对象”,顾安东感觉自己心里那块莫名悬着的石头,“咚”地一声落了地,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弥漫开来。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收敛住,点了点头:“嗯,学习要紧。”
两人之间的那点尴尬似乎随着这番解释而消散了。顾安东看了看冰面,提议道:“还滑吗?我技术还行,可以带你一会儿。”
林殊看了看刚才那姓周的青年消失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
顾安东便放慢速度,在她身侧滑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偶尔在她重心不稳时虚扶一下。他们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在冰场上缓缓滑行,阳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也映亮了两张年轻而专注的脸庞。
这一次冰场上的意外相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似乎比图书馆里的静谧时光,要更加清晰和微妙。至少对顾安东而言,在确认了某个重要信息后,看向身旁那个红色身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不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