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臂的冰纹还在发烫，像是埋进皮下的火线，一跳一跳地往骨头里钻。刚才那股寒意顺着经脉走了一圈，现在反而成了个导航仪，能感应到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波动。
通道尽头的光变了。
原本是冷白的霜雾，忽然泛起一层暗红，像血渗进冰里。我眯了眼，往前半步，脚底传来轻微震感，不是地面在抖，而是空间本身在颤。
“不对劲。”我说。
洛昭没吭声，但手指已经摸到了袖口的铜钱。她站在我右后方两步远，呼吸比平时浅，估计也在等我先动。
可我没动。
因为前方雾气中浮出一块东西——半透明的卦盘，悬在空中，三枚铜钱逆着转，发出那种只有我能听见的嗡鸣，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刺得脑仁疼。
“你听到了吗？”我问洛昭。
她点头：“它在报警。”
话音刚落，眼前一黑。
不是灯灭，是脑子里直接炸开一幅画面——洛昭跪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根断裂的骨刺，血从嘴里往外涌，眼睛睁着，但没有焦距。她手里还攥着一枚铜钱，已经被血泡得发黑。
我猛地喘了口气，退了半步。
幻觉？太真了。连她指甲缝里的泥我都看清楚了。
“别信。”我咬牙，“血液温度不对。”
刚才那画面里，血是冷的。人死前最后一口气带温，血不会凉得那么快。这是假的。
我抬手按住左臂，冰纹微亮，寒能顺着经络回流，把那股侵入神识的波动压了下去。
再睁眼，卦盘裂了。
一道细缝从边缘蔓延，金丝般的液体从裂缝里渗出来，滴到半空就蒸发成雾。洛昭脸色唰地白了，踉跄了一下。
“你跟这玩意儿绑定了？”我一把扶住她肩膀。
“本命卦盘。”她声音发虚，“裂了，我也活不长。”
我皱眉，二话不说把手伸向那块悬浮的卦盘。
“你干啥？”她惊了。
“吞了它的问题。”我说，“反正我啥都能吃。”
手掌贴上卦盘瞬间，【吞噬能量】自动触发。一股混杂着灼烧感和冰冻感的乱流冲进体内，界基猛地一缩，双生蛊纹路滚烫，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卦盘的震动停了。
但裂口扩大了。
而且我吞进去的东西里，有股陌生意识——不是洛昭的，也不是我的，更像……有人在远处盯着我们，一边笑一边拨动什么。
我猛地回头。
通道深处站着个人影，白衣，负手，嘴角翘着。
慕容白。
他没靠近，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像在看戏。
我收回手，卦盘缓缓落回洛昭怀里。她抱着盘子，指节发青，嘴唇有点抖。
“不能让它继续裂。”我说。
“那就只能祭血。”她咬牙，“我来。”
“你疯了吧？”我一把拦住她手腕，“你死了谁给我算命？谁告诉我下一个坑在哪？”
她瞪我，想甩开，但力气不够。
就在这时候，头顶冷风压下来。
我抬头，苏清雪站在高处的冰阶上，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手里捏着一张符纸，边缘结着霜花。
她没看我，目光落在卦盘上，眉头微皱。
下一秒，她扬手。
符纸飞出，在空中划出三道寒痕，像刀刻上去的一样清晰。她低喝一声：“闭眼！”
我本能闭上，耳边“啪”地一声炸响，整个空间温度骤降。睁开时，空气里的尘埃都凝住了，飘着的几缕卦力也被冻在半空，像玻璃里的气泡。
连那块裂开的卦盘，缝隙都被一层极薄的冰膜封住，不再渗血。
我愣了下：“你这是……救她？”
苏清雪落地，左手还结着霜，呼吸有点急，显然这一招不轻松。她没理我，反而看向洛昭：“你的卦术走偏了。”
洛昭冷笑：“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但你能感觉到。”苏清雪盯着她，“刚才那股外来的意志，你也察觉了，对吧？你不敢追查，怕反噬。”
洛昭没说话，但眼神变了。
我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突然意识到——她们俩居然在用同一种节奏说话，一个冷一个硬，但逻辑完全接上了。
“行了行了，”我打断，“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幕后那人还在看着呢。”
我抬起左臂，冰纹还在闪，刚才那一波吞噬留下的能量还没消化完。我把手臂往前一伸，对着卦盘方向释放寒能。
一层淡蓝色的光晕扩散出去，正好卡在苏清雪的冰符残痕和卦盘裂缝之间，形成个缓冲带。
“借个力。”我说。
洛昭盯着我看了一秒，突然抬手，指尖一点卦盘：“借你寒霜一用！”
铜钱飞出，嵌进冰痕里，竟然没碎，反而和残留的符力产生共鸣，嗡地一声，整片区域浮现出一个六边形的阵图，冰与卦纹交织，像是临时拼出来的防护罩。
空间猛地一震。
地面裂开几道缝，气流倒卷，吹得人站不稳。我往后退了两步，看见慕容白站立的地方被震荡波扫中，脚下冰层炸开，他不得不后撤半步，脸上的笑终于僵了。
“愚蠢的组合。”他冷声说，“撑不了十息。”
我咧嘴：“十息够干很多事了。”
话没说完，卦盘突然颤了下。
冰封的裂缝里，金血再次渗出，顺着符纸边缘往下淌。苏清雪眉头一皱，左手霜层加厚，试图加固封印。
但洛昭却摇头：“不行，它在排斥外来力量。”
“那就别靠她。”我盯着卦盘，“靠你自己。”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这是你的本命盘吗？”我伸手按上自己左臂，“刚才我吞进去的能量里，有你的气息，也有外来的干扰。你想知道是谁在动手脚，就得顺着这条线反挖回去。”
她懂了。
深吸一口气，咬破指尖，血滴在中央铜钱上。
“逆溯命轨！”她低喝。
卦盘旋转加速，裂缝中的金血倒流，顺着血线回灌进她指尖。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微微发抖，但眼神越来越亮。
苏清雪没动，但右手悄悄结了个印，寒气在掌心凝聚，随时准备出手。
我盯着慕容白的方向，他没走，也没动，但袖口微微鼓动，像是在操控什么。
突然，洛昭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
“看到什么了？”我扶住她。
她抬头，眼神有点散：“……第七层核心……被人动了手脚……有个阵眼在吸收卦象反馈……”
“谁干的？”
她张嘴要答，卦盘“咔”地一声，裂口扩大。
苏清雪立刻补上一道寒流，冰膜重新凝结，但这次只维持了两秒就崩了。
“撑不住。”她说。
“那就换招。”我一把抓过洛昭手里的铜钱，塞进苏清雪掌心，“你不是会冻吗？把她这枚钱冻进你符里，做成个连锁反应。”
苏清雪皱眉：“属性相冲，会炸。”
“炸了也比等着被人阴强。”我瞪眼，“信她一次，也信我一次。”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抬手，将铜钱按在掌心，寒气爆发。
“抓紧她。”她冷声说。
我立马搂住洛昭肩膀。
下一瞬，冰符炸开，铜钱被极寒之力瞬间冻结，嵌入符纸核心，形成一个冰晶状的复合符箓，直坠而下，砸在卦盘正中。
轰！
蓝光冲天，冰与卦力纠缠在一起，形成短暂的稳定场。裂缝停止扩张，金血回流，整个空间的震感减弱。
洛昭喘了口气，靠在我肩上，低声说：“谢谢你。”
我没回，因为看见慕容白转身了。
他走了，背影挺直，但步伐比刚才快了一点。
危机暂时压住。
我低头看那块修复中的卦盘，冰与铜钱融合的部分还在发光，像是某种新诞生的东西。
苏清雪走过来，抽回手里的符纸残片，左手霜层未化，看了洛昭一眼。
两人没说话。
但气氛不一样了。
我正想开口，左臂的冰纹突然剧烈跳动。
一股寒流从经脉深处涌上来，带着陌生的讯息——
不是警告。
是坐标。
指向第七层核心深处某个位置，那里有东西在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