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深处的枯井旁，夜风卷起几片枯叶，在残破的宫墙上打着旋儿。
姬明月倚在井栏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比往常更加明亮。九天玄凰体被暂时压制后，她体内澎湃的力量渐渐平复，却留下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应。
“方才井下的阵法…”她轻声开口，目光落在萧辰身上，“似乎蕴含轮回之力？”
萧辰正弯腰拾起地上那截枯黑的凤凰木，闻言动作微顿。他没想到姬明月对轮回法则如此敏感，竟能感知到九转轮回阵的一丝真意。
“一点小手段罢了。”萧辰将凤凰木收入袖中，语气平淡，“倒是公主的体质，比我想象的还要特殊。”
他没有说破，但姬明月听出了言外之意——她的九天玄凰体，恐怕不仅仅是顶级体质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在那里！”
十余名黑衣侍卫疾奔而来，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腰间佩着一柄弯刀，刀鞘上镶嵌着七颗宝石，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禁军副统领，赵枭。”姬明月低声道，眉头微蹙，“他是三哥的人。”
萧辰神色不变，只是悄然移步，将姬明月护在身后半个身位。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姬明月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七公主。”赵枭在五步外停住，抱拳行礼，语气却毫无恭敬之意，“三殿下听闻冷宫有异动，特命末将来查看。”
他的目光扫过枯井旁的狼藉，最后落在萧辰身上，眼神锐利如刀：“此人是谁？为何深夜与公主同在冷宫？”
姬明月正要开口，萧辰却抢先一步：“在下萧辰，公主的旧识。”
“旧识？”赵枭冷笑，“公主久居海外仙宗，何时有你这等旧识？我看你形迹可疑，莫不是潜入皇宫的刺客！”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刀，寒光映月。
姬明月面色一沉：“赵统领，萧公子是本宫的客人，轮不到你来盘问。”
“公主恕罪。”赵枭嘴上请罪，态度却更强硬了，“近日皇宫不安宁，三殿下有令，任何可疑之人都要严加审查——来人，将此人拿下！”
两名侍卫应声上前，就要动手。
萧辰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他如今灵力损耗严重，但也不是这些侍卫能欺辱的。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响起：
“哎呦喂，这大半夜的，怎么这么热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乞丐不知何时坐在不远处的宫墙上，晃悠着两条腿，手里拎着个酒葫芦。
正是天机阁主。
赵枭脸色一变：“又是你！”
老乞丐灌了口酒，嘿嘿一笑：“赵小子，你爹当年在我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你倒是威风得很啊。”
赵枭面色变幻不定，显然对老乞丐极为忌惮。
老乞丐跳下宫墙，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先是对萧辰挤挤眼，然后看向赵枭：“我说赵小子，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欺负两个孩子，害不害臊？”
“前辈，此事与你无关。”赵枭硬着头皮道，“此人来历不明，我必须带回去审问。”
“审问？”老乞丐噗嗤一笑，“你审问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赵枭一愣：“他是谁？”
老乞丐凑近些，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你可别吓着——”
他故意拖长语调，等赵枭竖起耳朵，才猛地提高音量：“他是你惹不起的人！”
赵枭被震得耳膜生疼，连退两步，脸色铁青：“你耍我？”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老乞丐一脸委屈，“我老人家最实在了，从不骗人。”
他晃到赵枭面前，神秘兮兮地说：“要不这样，我给你算一卦？看看你今天适不适合抓人？”
赵枭显然知道老乞丐的厉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必了！”
“别客气嘛！”老乞丐不知从哪摸出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抛，“来来来，让老人家给你看看运势…”
铜钱落地，呈三角排列，全部正面朝上。
老乞丐蹲下身，盯着铜钱看了半晌，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啧啧啧，大凶之兆啊！”
赵枭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你看啊，”老乞丐指着铜钱，“三枚铜钱皆阳，阳极阴生，这是物极必反之象。说明你今日若强行行事，必遭反噬，轻则官位不保，重则…嘿嘿…”
他没说完，但威胁之意明显。
赵枭脸色变幻，显然在权衡利弊。他盯着萧辰看了许久，又瞥了眼老乞丐，最终冷哼一声：“我们走！”
侍卫们收刀入鞘，跟着赵枭迅速离去。
待他们走远，姬明月才松了口气，向老乞丐行礼：“多谢前辈解围。”
老乞丐摆摆手：“谢什么，我老人家最见不得以多欺少。”
他说着转向萧辰，眨眨眼：“小子，又欠我一次人情哦！”
萧辰淡淡一笑：“前辈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真是巧合。”
“缘分，都是缘分！”老乞丐哈哈一笑，又灌了口酒，“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胆子不小啊，敢在冷宫搞出这么大动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枯井一眼：“下面那东西，不好对付吧？”
萧辰目光微动：“前辈知道井下有什么？”
“略知一二。”老乞丐抹了抹嘴边的酒渍，“这口井啊，可不简单。当年天凤太祖建都时，特意将冷宫修在此处，就是为了镇压井下的东西。”
姬明月惊讶道：“太祖镇压的？那是什么？”
老乞丐神秘地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不过你们既然能平安出来，说明那东西暂时还醒不了。”
萧辰心中明了，老乞丐显然知道井下封印着太古荒兽，但不便明说。
“今日之事，多谢前辈了。”萧辰拱手道，“他日必当报答。”
“报答什么，请我喝顿好酒就行！”老乞丐拍拍萧辰的肩膀，凑近些低声道，“小子，你最近小心点，有人盯上你了。”
萧辰神色不变：“是三皇子？”
“不止。”老乞丐声音更低，“皇城的水，比你想的要深。有些人啊，活得太久，心思就多了。”
这话意味深长，萧辰听得明白——老乞丐指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老怪物。
“多谢提醒。”萧辰点头。
老乞丐哈哈一笑，晃着酒葫芦转身离去：“走喽走喽，睡觉去咯！”
看着他蹒跚远去的背影，姬明月轻声道：“这位前辈真是奇人。”
萧辰目光深远：“是啊，奇人…”
他心中清楚，天机阁主今夜现身，绝非偶然。老乞丐似乎总是在暗中观察着他，偶尔出手相助，却从不干涉过多，仿佛在下一盘大棋。
“萧公子，我送你出宫吧。”姬明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经此一事，宫中恐怕会更紧张。”
萧辰摇头：“公主还是先回寝宫为好，我自己能出去。”
姬明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也好。今日之恩，明月铭记在心。”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萧辰：“这是凤鸣玉佩，凭此物可随时入宫见我。”
萧辰接过玉佩，触手温润，隐隐有凤凰虚影流转，显然不是凡品。
“公主保重。”萧辰收起玉佩，拱手告辞。
姬明月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久久没有离去。
…
萧辰走出皇宫时，东方已泛白。
他并没有直接回萧家，而是绕道去了城南的一家早点铺子——前世他记得，这里有一种灵米粥，对恢复灵力有奇效。
铺子刚开张，老板是个憨厚的中年人，正忙着生火熬粥。
“一碗灵米粥，一碟酱灵菇。”萧辰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好嘞！客官稍等！”老板热情应道。
粥还没上来，萧辰便闭目调息，运转功法恢复损耗的灵力。与太古荒兽的对峙虽然短暂，但消耗极大，若非他根基深厚，恐怕早已力竭。
就在他调息时，邻桌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昨晚皇宫出事了！”一个粗犷的声音道。
“能出什么事？皇帝老儿又纳妃了？”另一个尖细的声音调侃道。
“严肃点！听说冷宫那边闹出大动静，井里冒红光，还有兽吼声！”
萧辰心中一动，缓缓睁开眼。
邻桌坐着两个汉子，一个身材魁梧，一个瘦小精明，看打扮像是走江湖的修士。
瘦小汉子压低声音：“我也听说了，禁军都出动了不少人，但最后不了了之。”
魁梧汉子啧啧道：“皇城最近不太平啊！先是四海商会遭袭，又是皇宫异动，听说城外还有个村子一夜之间人都消失了，邪门得很！”
“消失？”瘦小汉子好奇道，“怎么回事？”
魁梧汉子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就前天晚上，黑石村，百来口人，一夜之间全没了！屋子里整整齐齐，财物都没动，就是人不见了。”
“妖兽干的？”
“不像。”魁梧汉子摇头，“没有一点打斗痕迹，像是自己走出去的。但村口守卫说那晚根本没见人出村。”
瘦小汉子倒吸凉气：“这么邪门？”
魁梧汉子神秘道：“有人猜测，是幽冥殿干的！”
听到“幽冥殿”三个字，萧辰目光一凝。
这时，老板端来了粥和酱菇：“客官，您的早点齐了！”
萧辰谢过，慢慢吃起来，耳朵却继续听着邻桌的对话。
瘦小汉子显然被吓到了：“幽冥殿？他们不是三百年前被七大派剿灭了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魁梧汉子道，“听说最近又活跃起来了，专抓修士炼魂，可怕得很！”
两人又聊了些江湖传闻，但再没有提到幽冥殿。
萧辰吃完早点，放下几枚灵币，起身离开。
走在清晨的街道上，他思索着刚才听到的消息。
幽冥殿重现，村庄诡异消失，皇宫异动…这些事件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前世记忆中，幽冥殿确实在这个时期开始活跃，最终酿成大祸。但萧辰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把手伸到了天凤皇朝。
“看来，平静日子没多久了。”萧辰喃喃自语。
回到萧家时，天已大亮。
刚进院门，就见萧战急匆匆跑来：“辰哥！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萧辰问。
萧战喘了口气：“昨晚家族会议，长老们决定提前举行年度大比！”
萧辰挑眉：“提前？为什么？”
“听说皇室施加了压力。”萧战低声道，“好像和什么皇位继承有关，具体我不清楚。但大比提前到七天后了！”
萧辰点点头，并不意外。皇室动荡，自然会影响各大家族。
“还有…”萧战犹豫了一下，“林清雪回来了。”
萧辰目光微凝：“她不是在外历练吗？”
“昨天傍晚回来的。”萧战语气有些不自然，“她…她好像突破到灵湖境了。”
灵湖境？萧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林清雪的天赋虽好，但也不该进步如此神速。
“辰哥，我觉得她有点怪怪的。”萧战压低声音，“看人的眼神冷冰冰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萧辰若有所思：“她在哪？”
“应该在练武场。”萧战道，“她一回来就去找了家主，然后一直在练剑，没停过。”
萧辰点头：“我去看看。”
…
萧家练武场，清晨的阳光洒在青石地上。
一个白衣女子正在场中练剑，身姿翩若惊鸿，剑光冷若寒霜。每一招都凌厉无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气息。
正是林清雪。
场边围着几个萧家子弟，看得目瞪口呆。
“清雪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这剑法好诡异，不像我们萧家的功夫。”
“听说她在外面有奇遇…”
萧辰悄无声息地来到场边，目光落在林清雪身上。
的确如萧战所说，此时的林清雪气质大变，原本明媚的眼神变得冰冷阴郁，周身环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
更让萧辰注意的是，她的修为确实是灵湖境初期，但根基虚浮，显然是靠外力强行提升的。
“辰哥，你看到了吧？”萧战跟过来，小声道，“是不是很怪？”
萧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
场中的林清雪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收剑转身，直直看向萧辰。
四目相对，萧辰从她眼中看不到丝毫往日的感情，只有冰冷的陌生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恨意？
“萧辰表哥。”林清雪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好久不见。”
萧辰淡淡点头：“恭喜表妹突破灵湖。”
林清雪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比不上表哥深藏不露。”
这话意味深长，让萧辰微微眯眼。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匆匆跑来：“萧辰少爷，家主请你去书房一趟。”
萧辰最后看了林清雪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林清雪眼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黑气，握剑的手指微微收紧。
…
家主书房内，萧天罡正看着一份情报，眉头紧锁。
“家主。”萧辰敲门而入。
萧天罡抬起头，神色凝重：“辰儿，你来得正好。皇宫昨夜的事，你知道了吗？”
萧辰面不改色：“听说了一些。”
萧天罡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叹口气：“辰儿，我知道你非同一般。但皇室的浑水，最好不要蹚得太深。”
他将情报推给萧辰：“看看这个。”
萧辰接过，快速浏览一遍。情报详细记录了昨晚冷宫异动、三皇子诬陷失败、以及天机阁主现身解围的经过。
显然，萧家在皇宫有眼线。
“赵枭今早被革职了。”萧天罡缓缓道，“表面理由是冲撞公主，但实际上…是因为他办事不力，没能试探出你的底细。”
萧辰并不意外：“三皇子的人？”
萧天罡点头：“皇位之争日趋激烈，三皇子拉拢了不少势力。你救了七公主，自然成了他的眼中钉。”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七天后的家族大比，恐怕不会太平。我收到消息，有些人可能会对你不利。”
“包括林清雪？”萧辰突然问。
萧天罡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注意到了？”
“她变化很大。”萧辰道。
萧天罡神色复杂：“清雪这孩子…可能走上了歧路。我怀疑她投靠了某个神秘势力，回来是针对你的。”
萧辰淡淡一笑：“无妨，跳梁小丑而已。”
萧天罡看着他从容的模样，心中稍安，但还是提醒道：“不可大意。我听说她得了一种邪功传承，修为突飞猛进，但心性也大变。”
邪功？萧辰忽然联想到幽冥殿和消失的村庄。
难道林清雪投靠的是幽冥殿？
这个猜测让他眼神微冷。若真如此，这个表妹恐怕已经坠入魔道，无可救药了。
“辰儿，”萧天罡沉声道，“大比之后，皇室要举办狩猎大会，名义上是为七公主选婿，实则是各方势力角逐。你…恐怕也在名单上。”
萧辰挑眉：“为我？”
萧天罡苦笑：“你与七公主走得太近，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现在各方都在打听你的来历。”
萧辰沉默片刻，忽然问道：“家主可知黑石村失踪案？”
萧天罡一愣：“你怎么知道？此事被严密封锁了。”
“偶然听闻。”萧辰淡淡道，“家主对此事了解多少？”
萧天罡神色凝重起来：“黑石村只是开始。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最近三个月，皇朝境内已有十七个村庄诡异消失，都是整村人间蒸发。”
十七个村庄？萧辰目光一凝。这规模远超他的想象。
“更可怕的是，”萧天罡压低了声音，“这些村庄都位于一条古老的地脉线上。”
地脉线？萧辰突然想到冷宫枯井下的那条龙脉。
难道幽冥殿在打龙脉的主意？
就在他思索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一个护卫匆忙跑来：“家主！不好了！林清雪小姐和萧战少爷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