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那充满怨毒和威胁的传讯如同最后一道丧钟,彻底击垮了张大有心中仅存的侥幸。
他瘫坐在地,面如死灰,肥胖的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全完了…”。鬼医的恐怖手段,他亲眼见过,那绝对是不择手段、说到做到的狠角色。三天之内抓回那只已经变异发狂的兔子?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吕阳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将一切情绪隐藏在阴影之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张大有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和恐惧,也能通过丹田深处那微弱却坚韧的契约印记,隐约感知到那只变异兔子此刻正蛰伏在某个极阴之地,疯狂吞噬着能量,气息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强、更混乱、也更危险。
“不…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张大有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跳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吕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吕阳!是你!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你必须给我想办法!那只兔子是你找到的,你一定知道它可能躲在哪里!对不对?!”
他冲过来,再次抓住吕阳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吕阳脸上,声音尖利而疯狂。
吕阳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惶恐和无辜:“张师兄明鉴!晚辈…晚辈只是侥幸发现它,哪里能料到它会…它会突然变异啊!它如今法力高强,行踪诡秘,晚辈这点微末修为,如何能寻得到?”
“我不管!”张大有歇斯底里地吼道,“找不到也得找!从今天起,你不用干别的了!就给我去找兔子!灵兽园所有的杂役都归你调派!不!我去申请调令,让外门巡逻队也帮你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它给我挖出来!”
吕阳心中一动。调动更多人手?这或许…能帮他更快地定位兔子的藏身之处?毕竟,人多眼杂,兔子再能藏,也可能被无意中发现。而他,可以通过契约的微妙感应,抢先一步!
但他脸上却露出为难和畏惧:“师兄…这…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万一被宗门高层知道兔子失控的事…”
“闭嘴!”张大有粗暴地打断他,眼神凶狠,“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先过了鬼医这一关再说!要是抓不回兔子,你我谁都别想活!”
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咬牙切齿道:“我这就去找刘长老!就说…就说那兔子是不慎走失的重要研究素材,申请宗门协助搜寻!大不了…大不了分他一份功劳!”
说完,张大有再也顾不上吕阳,如同疯狗一般冲出了小院,直奔丹殿方向而去。
吕阳看着他那慌不择路的背影,眼神冰冷。
狗急跳墙了。
也好。就让这条蠢狗去把水搅得更浑吧。
张大有的“努力”很快就见到了“成效”。
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或许是以“研究珍贵变异灵兽走失”为名,或许还许诺了巨大的利益,竟然真的说动了丹殿的刘长老。第二天,一则由丹殿和灵兽园联合发布的“内部寻物启事”就在宗门底层弟子中悄然流传开来。
启事上含糊其辞,只说丢失了一只“极为珍稀、对丹道研究有重要价值”的月光兔变种,特征为“耳尖带金”,要求各区域弟子在执勤时多加留意,一旦发现线索,立即上报,重赏!
消息一出,底层顿时掀起一阵小小的波澜。各种猜测和流言四起,有说那兔子是炼制某种秘丹的关键药引的,有说它体内蕴含上古血脉的,甚至还有说它关系到一个巨大宝藏的…总之,在张大有的刻意渲染和底层弟子们的想象加工下,一只普通的变异兔子,俨然成了移动的宝藏。
吕阳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被张大有正式“委以重任”,成立了临时的“寻兔小组”,名义上负责协调搜寻工作,实际上就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他乐得如此。他利用这个身份,可以名正言顺地查阅各区域的巡查记录,听取各种“疑似发现”的报告。虽然大部分都是乌龙(把普通白兔或者反光的矿石当成了目标),但吕阳却通过这种方式,结合自己与兔子的契约感应,悄无声息地排除着一个个错误区域,逐渐将搜索范围缩小。
与此同时,他丹田内的兔子印记,变得越来越活跃。通过那根无形的丝线,吕阳能感觉到,兔子正在飞速地蜕变。它不再仅仅是吸收月华,而是开始吞噬一切可以接触到的阴属性能量——地脉阴气、残魂怨念、甚至是一些低阶的阴属性灵草和矿石!
它的意识变得更加混乱暴戾,充满了毁灭欲,但对吕阳通过契约传递过来的、带着特定频率的“安抚”和“引导”意念,却似乎保留着一丝微弱的、本能般的反应。就像一头被驯兽师用疼痛和饥饿训练出的猛兽,对特定的指令信号会产生条件反射。
吕阳在小心翼翼地、如同走钢丝般,维持着这种危险的联系。他不敢传递太复杂的意念,生怕刺激到兔子不稳定的精神,只是反复强化着几个核心信号:对“月华石”(能量)的渴望、对“鬼医”气息的憎恶、以及…对吕阳这个“契约者”的模糊认同。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他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既要躲避“天眼”系统可能对异常精神波动的扫描,又要防止被兔子暴戾的情绪反噬。他的脸色日益苍白,眼神却愈发深邃冰冷。
就在搜寻进行到第二天傍晚,吕阳正在丙字区附近假意巡查时,他怀中的一枚低级传讯符突然震动起来——是张大有!
吕阳注入灵力,里面立刻传来张大有气急败坏、甚至带着哭腔的嘶吼:“吕阳!你个废物!找到没有?!鬼医…鬼医又传讯了!他只给我们最后一天时间!明天日落之前,再见不到兔子,他就要…就要施展‘万里追魂咒’,把我们两个的生魂都抽去炼药!”
吕阳心中一震!万里追魂咒!这可是极其恶毒的邪法!鬼医这是真的被逼急了!
“师兄息怒!晚辈正在全力搜寻!已经有些眉目了!”吕阳连忙用惶恐的语气回应,试图稳住张大有。
“眉目?!我要的是兔子!是活的兔子!”张大有几乎是在咆哮,“我告诉你吕阳,要是明天之前抓不回兔子,老子就先把你捆了送给鬼医谢罪!”
传讯符的光芒黯淡下去。
吕阳握着符箓,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中寒光闪烁。
张大有已经彻底疯了。他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不能再等了!
必须主动出击!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集中在那兔子印记上。这一次,他不再只是传递模糊的意念而是尝试构建一个清晰的、带有强烈导向性的精神坐标!
他将自己此刻所在的丙字区、那片特殊的银脉灵草山坡的位置信息,混合着“安全”、“能量”、“等待”的意念,通过契约连接强行灌注过去!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举动!如同在暴风雨中点燃灯塔,很可能不仅无法引导目标,反而会吸引来毁灭性的打击!
“呃!”
就在精神坐标传递出去的瞬间,吕阳猛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口鲜血险些喷出!神识如同被重锤击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契约另一端,兔子那混乱暴戾的意识如同海啸般反冲回来,充满了被“干扰”的愤怒和排斥!
连接几乎要断裂!
但就在这岌岌可危的关头,吕阳咬牙坚持,不顾神识的剧痛,持续强化着那个坐标信号,同时传递出强烈的“急需能量”、“渴望月华石”的意念!
他这是在赌博,赌兔子对能量的本能渴望,能压倒它混乱的意志,让它循着坐标找来!
精神坐标传递完成后,吕阳几乎虚脱,踉跄着靠在一块山石上才没有倒下。契约连接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兔子的反馈也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感觉到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饥渴的能量波动在远方躁动。
它…收到了吗?
它会来吗?
吕阳不知道。他只能等待。等待那只被他亲手引入绝境、又被他用邪法催生变异的魔兔,来决定他…以及张大有和鬼医的最终命运。
夜色,渐渐笼罩了山坡。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
吕阳盘膝坐下看似在调息,实则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神识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满山坡。
突然!
吕阳丹田内的兔子印记毫无征兆地剧烈灼烫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阴冷、暴戾、充满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由远及近如同潮水般从山坡西侧那片最茂密、最阴暗的灌木丛中弥漫开来!
周围的虫鸣瞬间死寂。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
吕阳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向那片阴影。
来了!
它…真的来了!
阴影之中,两点猩红如血、大如灯笼的眸子缓缓亮起,带着无尽的疯狂和饥饿,锁定了月光下孤身一人的吕阳。
契约的另一端那根无形的丝线,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致。
最终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