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晚宴余韵尚未完全消散,那令人心悸的绝对寂静便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星光工坊外围的一切声响。并非声音被隔绝,而是声音存在的“概念”正在被剥夺。
从天边涌来的并非实质的海水,而是一种流动的、吞噬一切的“灰暗”。这灰暗所过之处,灵寂之地那些漂浮的记忆光团、扭曲的空间结构、甚至弥漫的情感能量,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证据。
不是毁灭,而是“未曾存在”。
记忆断层潮汐,来了!
“启动所有防护!”潘学斌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金属般的颤音。
永恒歌剧院与工坊基底的法阵瞬间亮到极致,七彩虹光交织成厚实的光罩,将整个工坊笼罩在内。光罩上流淌着鲁班大师刻录的“铭记”符文,以及林正英布下的“定魂”阵法。
然而,当那灰色的潮汐真正触及光罩的刹那——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对冲的爆鸣。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消融感”。
仿佛冬日呵出的热气遇到冰冷的玻璃,工坊的防护光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构成光罩的能量和法则,正在被那灰色的潮汐“遗忘”!它们的存在基础正在被否定!
“顶住!”李小龙一声低喝,强烈的“我存在”武道意志如同实质的支柱,狠狠撞向光罩,试图加固它。但那灰色的潮汐仿佛无视这种个体意志的对抗,消融依旧在持续。
高进手中的金色筹码疯狂旋转,试图扭曲工坊外围的概率,让“被遗忘”的概率降至最低。可在这席卷整个象限的法则潮汐面前,个人的概率操控显得如此渺小,筹码的光芒迅速黯淡。
林正英口诵真言,符箓如龙,却也只能稍稍延缓光罩某个区域的消融速度。
“不行!常规防御挡不住!”潘学斌立刻判断出形势,“歌剧院!共鸣力量最大输出!”
早已准备多时的黄家驹、梅艳芳、邓丽君、陈晓敏,以及刚刚恢复一些的阿龙,在叶世荣的鼓点引领下,再次奏响乐章,放声高歌!
这一次,不再是任何具体的曲目,而是他们灵魂深处最本源、最强烈的情感呐喊!是对“存在”的渴望,是对“记忆”的坚守,是对“艺术”不朽的信念!
强大的艺术共鸣化作七彩的音波洪流,注入到摇摇欲坠的防护光罩中。那蕴含着“铭记”力量的共鸣,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抵抗住了灰色的遗忘潮汐,光罩的消融速度明显减缓!
“有效!”吴孟达惊喜地喊道。
“但系撑得好辛苦!”陈百祥看着歌剧院内几位歌者逐渐苍白的魂体,焦急道。
灰色的潮汐无边无际,如同真正的海洋,一波波冲刷着工坊这艘孤舟。光罩在艺术共鸣的支撑下艰难维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歌手们的魂力在飞速消耗,一旦他们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灰色的潮汐似乎感应到了工坊内部强烈的“存在”反抗,其流动模式发生了变化!一部分潮汐不再均匀地冲刷整个光罩,而是凝聚成一股股灰色的“触手”,如同拥有生命般,朝着光罩上艺术共鸣力量最浓郁的几个点——也就是黄家驹等人力量投射的位置——发起了集中侵蚀!
“小心!”潘学斌惊呼。
其中一股最粗壮的灰色触手,如同毒蛇般,猛地刺向梅艳芳力量投射的区域!那里的光罩瞬间变得如同蝉翼般透明,眼看就要被洞穿!
“阿梅!”邓丽君失声喊道。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猛地冲到了那个位置之前!是沈殿霞!她不知何时离开了她的汤锅,手中举着的,是她那口陪伴了她无数岁月、承载了无数人情温暖的大锅!
“想搞破坏?问过我先!”肥姐怒目圆睁,将她全部的“关怀”与“守护”执念,连同那口锅本身蕴含的“家”的概念,狠狠撞向了那股灰色触手!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嗤”声。
肥姐的魂体剧烈震荡,变得几乎透明,她手中那口大锅,在与灰色触手接触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那口熬制了无数安魂汤、温暖了无数灵魂的锅,就这样被“遗忘”了!
“肥姐!”众人悲呼。
沈殿霞魂体踉跄后退,被眼疾手快的吴孟达和陈百祥扶住。她看着空荡荡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悲伤,但随即又被坚定取代:“我冇事……保住咗个罩先……”
这悲壮的一幕,深深刺激了工坊内的每一个灵魂!
“同佢拼了!”吴孟达红着眼睛,竟然也开始燃烧自己那微不足道却充满“乐观”因子的灵魂本源,试图加固光罩!
陈百祥也哇哇大叫着,贡献出他那独特的“搞笑”波动。
秦沛咬着牙,将他计算出的“情感价值数据流”也注入防御体系。
廖启智紧紧抱着“概率之源”的手提箱,试图激发它的力量,但那奇物在如此规模的法则潮汐面前也显得沉寂。
鲁班、达闻西、曹达华也将自己的灵魂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法阵核心。
每一个人,都在为了“存在”而燃烧自己!
潘学斌看着这一切,眼眶发热。他掌心的七芒星印记在这种极致的情感洪流与生存渴望的冲击下,变得滚烫无比!那混沌色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仿佛要突破某种界限!
他福至心灵,不再试图去“抵抗”那遗忘潮汐,而是再次运转起“万法归流”的心法!但这一次,目标不是外来的力量,而是工坊内部,所有伙伴们燃烧自我所迸发出的——那强烈到极致的“存在意念”与“情感烙印”!
“以我之魂,为引!以众生之念,为薪!”潘学斌的声音如同宣誓,响彻天地,“汇聚!燃烧!化作——不灭薪火!”
七芒星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混沌色,而是化作了纯净的、温暖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黑暗与寒冷的……金色火焰!
这火焰以潘学斌为核心,瞬间席卷了整个工坊的防护光罩!
原本摇摇欲坠、不断被消融的七彩光罩,在融入这金色火焰之后,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它不再是被动地抵抗遗忘,而是主动地“燃烧”自身,散发出一种“我存在,故我燃烧;我燃烧,故我铭记”的强烈法则波动!
那灰色的遗忘潮汐触手再次触及光罩,非但无法再消融它,反而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收缩、溃散!
金色的火焰光罩,如同黑暗汪洋中突然亮起的灯塔,顽强地抵御着无边灰暗的冲刷!虽然火焰也在消耗,光罩的范围在缓慢缩小,但它确实地……守住了!
“成……成功啦?!”吴孟达看着那稳定下来的金色光罩,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系潘师傅!潘师傅嘅新力量!”陈百祥激动地指着潘学斌。
此刻的潘学斌,浑身笼罩在温暖的金色火焰中,如同传说中的火焰之神。他感受着体内流淌的、由众人信念汇聚而成的“薪火”之力,心中明悟。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这是整个星光工坊所有灵魂不屈意志的具现化!
“大家坚持住!”潘学斌的声音透过火焰传来,“只要我们的信念不灭,这薪火……便永存!”
歌声再次响起,鼓点再次敲响,所有人的灵魂力量如同柴薪,源源不断地投入这金色的火焰之中,维持着它的燃烧。
灰色的潮汐依旧在奔涌,试图淹没这唯一的亮色。
但在那温暖的、坚定的金色火焰照耀下,工坊内的每一个灵魂,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或许无法照亮整个黑暗,但至少,他们点燃了这第一簇……对抗遗忘的——
文明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