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时,归安里的江面冰层正发出“咔嚓”的碎裂声。赵五带着后生们站在新修的石砌码头上,看着浮冰顺流而下,像群挣脱锁链的银鱼。“张铁匠,”他拍了拍新立的铁制系船桩,“这玩意儿比木头结实多了,冰排撞上来都纹丝不动。”
张铁匠蹲在地上检查破冰船的铁齿,棉袄上还沾着昨夜赶工的火星子:“这破冰船用的是拜占庭精铁,刀刃淬了狼山的雪水,”他用铁钳敲了敲船舷,发出清脆的龙吟,“陈邛将军说,等商路通了,要借咱十艘破冰船给北凉军运粮。”
货栈的炼铁炉烧得通红,徒弟们正在赶制铁制农具。周先生站在炉前,将卷《归安匠录》抄本埋入新铸的犁头:“这犁头要刻上雾冷纹,”他指着刃口处凝结的露珠状花纹,“送给西域的商队,换他们的葡萄藤。”
西域商人的伙计凑过来,手里托着串晶莹的葡萄干:“周先生,这是用归安里的麦种换的葡萄藤,”他的中原话已说得十分流利,“波斯的园艺师说,这藤能在北境生根,结出比狼山的海棠还甜的葡萄。”
万邦亭的竣工仪式在正午举行。八根刻着各国手艺图谱的石柱撑起琉璃顶,阳光透过雾冷纹的铁架,在地上投下七彩光斑。苏织娘将最后一匹“丝路山水图”锦缎挂在亭中,吴门山水与波斯商队在晨光中交相辉映。
“这亭子要能容得下南来北往的手艺,”徐凤年握着洛阳匠人递来的银铲,“更要能扛得住北莽的刀枪。”他忽然望向山口,那里新立的拒马桩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告诉陈将军,归安里的铁器能装备十万大军。”
周先生将卷《归安战史》埋入基石下,里面记载着立冬之战的细节:“等亭子盖好了,”他轻声道,“要在四周种上狼山的枫树,秋天红叶飘落,会像给万邦亭披了件火衣。”
货栈的账房里,李管事正在核算立春后的首笔交易。刘成带来的商队用江南的丝绸换走了三车雾冷刀,波斯商人用琉璃配方换走了十石北凉麦种。“小将军,”李管事兴奋得声音发颤,“周先生的账法让交易快了一倍,洛阳的粮商说,要把归安账法刻在他们的算盘上。”
徐凤年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万邦亭。苏织娘和莉娜正在亭中展示新织的“万邦锦”,中原的牡丹、西域的玫瑰、北境的狼头在锦缎上交织成奇异的图案。“这锦缎要送给各国的使者,”他轻声道,“告诉他们,归安里的繁华是怎么来的。”
傍晚时,归安里的灯火次第亮起。货栈的望楼上,新挂的琉璃灯在暮色中亮起,灯光透过雾冷纹的铁架,在地上投下七彩的光斑。徐凤年站在灯旁,望着山口的方向,忽然发现雪幕中有黑影在移动。
“商队!”哨兵的喊声刺破雪夜,“北凉的商队!”
归安里瞬间沸腾起来。赵五带着后生们冲向码头,苏织娘和莉娜抱着新织的锦缎往货栈跑,周先生组织孩子们准备迎接客人。徐凤年抽出张铁匠新打的雾冷刀,刀刃在雪光下泛着幽蓝:“打开堡门!”
陈邛将军的商队在暮色中现身,马车上载着北凉的战马、江南的茶叶、西域的香料。陈邛跳下马,玄色棉袍上沾着冰碴:“徐老弟,”他用力拍了拍徐凤年的肩膀,“归安里的铁器救了北凉军!”
货栈的暖房里,陈邛捧着王婶煮的姜茶,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神变得柔和:“大将军让我带句话,”他压低声音,“朝廷要在归安里设北境节度使府,你就是第一任节度使。”
徐凤年摇头,目光落在窗外的万邦亭:“我只想守着归安里的土地,”他轻声道,“让这里的人能安心种地、织布、读书。”
陈邛点头,从怀中掏出块狼形玉佩:“这是大将军给念凉的见面礼,”他望着在暖房里玩耍的念凉,“北凉军的铁骑永远是归安里的后盾。”
夜深时,归安里的灯火渐次熄灭。徐凤年站在万邦亭中,望着琉璃顶折射的星光。南宫仆射抱着念凉走过来,孩子的小手里攥着块波斯琉璃,在星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周先生说,”她轻声道,“万邦亭的基石里埋了各国的种子,等春天来了,会长出不一样的花。”
徐凤年点头,目光落在货栈的望楼上。那里的琉璃灯在夜色中依然亮着,灯光透过雾冷纹的铁架,在地上投下七彩的光斑。“这灯,”他轻声道,“要永远亮着,给迷路的商队指引方向,也给归安里的人照亮回家的路。”
夜风裹着立春的暖意袭来,货栈的算盘声、炼铁炉的轰鸣、孩子们的笑闹声,在夜色中交织成一片温暖的喧嚣。徐凤年知道,这立春破冰的时节,万邦谱的不只是新章,更是归安里人对未来的希望。就像那把淬了雪水的雾冷刀,既带着北境的凛冽,又藏着匠心的温度;就像这万邦亭的基石,既埋着各国的种子,又刻着归安里的传奇。
而归安里的故事,也将像这盏琉璃灯,在岁月长河中永远闪耀,照亮更多人寻找希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