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实验室内,灯火通明。傅长安盘膝而坐,脸色依旧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正竭力调息,平复着神魂的震荡与肉身的创伤。那口淤血吐出后,胸腹间的烦恶感稍减,但神识深处那仿佛被冰锥刺过般的寒意与那惊鸿一瞥的“扫描”感,却久久不散。
他强撑着,以云隐令发出了最高级别的加密传讯。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数道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汇聚于此。韩铸、陈铭、柳晴,以及另外两位在理论研究上最为突出、心性也最为沉稳的核心成员。他们看到傅长安的模样,皆是心头一沉。
“傅师兄,你……”柳晴面露忧色,欲言又止。
傅长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目光凝重地扫过众人,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启动了实验室最强的隔绝与防护阵法,层层光幕升起,将内外彻底隔绝。
“诸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沉重,“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关乎重大,甚至可能引动我们无法想象的因果。出此门后,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各自最亲近之人,切记!”
见他如此郑重,众人神色一凛,纷纷肃然点头。
傅长安深吸一口气,将今晚的发现,尤其是那惰性矿石核心的“异常波动”,其疑似外来“印记”的本质,以及最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被“扫描”感,原原本本地道出。他没有隐瞒自己因此受伤的事实。
随着他的叙述,实验室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韩铸瞪大了眼睛,握着拳头;陈铭下意识地推着“眼镜”,眉头紧锁;柳晴掩住了嘴,眼中满是惊骇;另外两位成员也是脸色发白。
外来印记?法则层面的污染?还能产生“扫描”反应?
这每一个词,都冲击着他们的认知底线!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灵能惰性”的原有理解!
“这……这岂不是说,我们这片天地的灵能衰败,并非自然演变,而是……而是可能源于某种……外来的‘攻击’或‘污染’?”陈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攻击?污染?”韩铸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怒火,“是谁?竟敢以整个宇宙为牧场,施加如此恶毒的枷锁!”
柳晴相对冷静些,但声音也带着一丝寒意:“若真如此,那这‘异常波动’背后的存在,其层次恐怕远超我等想象。傅师兄仅仅是探测,便引来了反应……我们是否已经……打草惊蛇?”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心中一寒。那双可能存在于无尽时空之外的“眼睛”,是否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惊蛇,或许已然惊动。”傅长安缓缓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但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退缩。”
他站起身,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位同伴:
“此前,我们以为是在修复一场天灾。如今看来,我们面对的,或许是一场绵延万古的‘人祸’!工程师之道,调和天地,修复伤痕。若这伤痕是人为所致,那我等,便是这天地请来的‘医生’,更是直面黑暗的‘战士’!”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直面真相的决绝与勇气,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部分阴霾。
“师兄,我们该怎么做?”韩铸握紧拳头,眼中再无惧色,只有坚定。
“首先,确认与深化发现。”傅长安沉声道,“今晚的发现虽是偶然,但必须能复现。我们需要设计更安全、更隐蔽的探测方案,尝试在不同的惰性样本上寻找这种‘异常波动’,分析其共性、频率、强度,甚至……尝试理解其承载的‘信息’!”
“这太危险了!”柳晴急道,“师兄你方才……”
“无妨。”傅长安打断她,“此次是我准备不足,贸然深入。下次,我们以探微镜远程记录为主,辅以极其微弱的共鸣信号进行试探,如同以丝线垂钓,绝不轻易将心神投入。同时,所有相关实验,必须在最高防护下进行,并准备好随时切断一切联系的预案。”
他看向陈铭:“陈师弟,你立刻带领溯源小组,调整方向,重点分析所有样本中可能存在的、与已知法则体系不兼容的‘异常信号残留’,建立识别模型。”
“韩师弟,探微镜需要再次升级,增加对特定高频、异常波动的捕捉和滤波功能,确保我们能‘看’到它,却不易被它‘感知’。”
“柳师妹,生机小组暂缓其他研究,全力推演,若这种‘异常波动’是导致生灵本源受损、灵纹黯淡的深层原因,我们该如何进行更本源的‘驱散’或‘净化’。”
一条条指令清晰下达,星火阁这艘刚刚驶入平静水域的小船,再次调整航向,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更加深邃、充满未知风暴的黑暗海域。
众人领命,神色凝重却充满干劲。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工作,不再仅仅是学术研究,更是一场关乎此方天地命运的、无声的战争!
就在星火阁紧锣密鼓地调整研究方向时,万法学院深处,一座终年被云雾笼罩的山峰之上。
道玄真人静坐于蒲团之上,忽然心有所感,睁开了双眼。他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就在刚才,他似乎感觉到学院范围内,出现了一丝极其隐晦、一闪而逝的……不属于此界法则体系的波动?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但其本质却让他都感到一丝陌生与心悸。
“是错觉么?还是……”他掐指推算,天机却一片混沌,仿佛被什么东西蒙蔽了一般。
他微微蹙眉,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了星火阁的方向。
“小家伙,你到底……触碰到了什么?”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万法学院不知多少万里之外,一片连星光都似乎被吞噬的绝对黑暗虚空中。一块巨大无比、表面布满奇异几何纹路的“陨石”内部,一点幽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段冰冷的信息流:
【检测到编号K-7392试验场(备注:低魔惰化区)出现异常法则探测行为,源强度:极低。探测方式:未知谐振技术。初步评估:本土生物偶然性技术突破,威胁等级:可忽略。持续监控优先级:下调。记录归档。】
幽光熄灭,虚空重归死寂。
然而,无论是道玄真人的疑惑,还是那冰冷信息流的“可忽略”评价,都未能影响到星火阁内那群决心已定的探索者。
暗流已然涌动,星火于深渊边缘,悄然点亮。前路未卜,唯道心不泯。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