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林振辉喉结动了动,伸手把台灯往桌边挪了半寸,暖黄的光晕便斜斜漫过皮质沙发,在胡桃木书桌上投下一片模糊的椭圆。
窗外夜色浓稠,远处写字楼的灯火像撒落的星子,室内却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他盯着面前摊开的文件——封皮烫着“磐石资本”四个金字,右下角小字“核心合伙人协议·绝密”被灯光映得发亮。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直到林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现在,你知道了。”
林振辉抬头。
林琴站在窗边,墨蓝色丝绒衬衫的袖口沾着点灰尘——许是方才整理保险柜时蹭的。
那是她大学时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袖口藤蔓纹边都磨得起了点毛边,她却总说“越旧越称手”。
“你……”他声音发紧,合上文件时指节微微发白,“我一直以为的‘联盟支持’,其实是你?”
林琴没立刻回答。
她走到书桌前,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从抽屉里取出一沓泛黄文件。
最上面是张老照片:三十年前的华尔街,年轻的林父穿着白衬衫,身边围着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其中扎马尾的姑娘正是林琴,鼻梁上还架着副圆框眼镜。
“磐石是我爸和我一起创立的。”她翻开文件夹,里面掉出张1998年的会议记录,纸页边缘卷着毛,“那年亚洲金融危机,你爸的船运公司快撑不住了。我偷偷转了三千万过去,没敢说。”
林振辉捡起那张记录,墨迹早已晕开,但“林氏注资案·决策人:林琴”的字迹还清晰。
他喉结滚动两下,抬头时眼底泛着水光:“所以这些年……每次林氏遇险,都是你?”
“不是每次。”林琴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衬衫袖口,“但关键时候,我都在。”
她转身直面他,眼尾细纹里藏着点疲惫,“我进华尔街不是为了赚钱,是想站在高处,替你挡那些看不见的刀子。”
林振辉站起身,想碰她又缩回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林琴嘴角牵起一抹比夜色还淡的苦笑,“你刚接手林氏那会儿,天天泡在公司,眼睛里只有报表和航线图。我怕你说‘我的事不用你管’,更怕你……觉得我抢了你的位置。”
她走到他面前,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而且有些事,我自己做,更利索。”
林振辉的手背瞬间发烫。
他想起这些年林琴的“不经意”——他熬夜改方案时,茶几上总会多杯热牛奶;
他纠结新航线时,她总说“听你的”却递来份标好重点的行业报告;
甚至上次他病倒,她守在床边削苹果,刀工利落得像专业护士。
“那这次……”他声音哑得厉害,“黑木崖的局,也是你早料到的?”
林琴点头:“他们盯上林氏三年了。我让联盟盯着资金流向,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她从文件里抽出张便签,是陈先生的字迹:“幸亏琴姐提前布了局,不然这次……”
“所以你故意让我打这场仗?”林振辉打断她,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不。”林琴把便签按回文件,“我只是知道,你一定能赢。”
她拿起核心合伙人协议,翻到最后一页。
林振辉凑过去,看见上面有行手写批注:“林振辉,当你看到这份文件时,说明你已足够强大,可以真正与我并肩。”
“所以……”他喉咙发紧,“你让我签这个,是要我……”
“是承认。”林琴把笔塞进他手里,钢笔尖悬在签名处,“承认你不是一个人在扛,承认我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林振辉握笔的手微微发抖。
笔尖落下时,他想起今早病愈后,她递来的姜枣茶;
想起孩子们举着“宝藏”跑过来时,她藏在身后的笑意;
想起无数个深夜,她在书房处理文件,自己却只顾着操心公司。
“琴……”他放下笔,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欠你太多。”
“不欠。”林琴摇头,忽然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下,“你把我宠成现在这样,该说谢谢的是我。”
窗外起风了,吹得书桌上文件哗哗作响。
林振辉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伸手替她理了理。
这次,他没再克制,指尖轻轻穿过她发间。
“以后,”他说,“磐石的事,我们一起扛。”
林琴笑了,眼尾的细纹里漾着光。“好。”
她抽走协议,小心收进保险柜。
转身时,衬衫袖口的藤蔓纹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那是他们共同的过去,也是即将共同书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