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诺澜收到了一束花。
不是送到电台,而是直接送到她家楼下。白色百合,配着淡紫色的勿忘我,卡片上只有一句话:“深夜的声音值得被温柔对待。继续加油。——一个听众”
没有署名。
诺澜捧着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想起昨晚乔卫东的话:“节目很好,声音很治愈。”
会是他吗?还是那个每天都发邮件的“普通听众”?
她不知道。但这份匿名的心意,让她眼眶发热。
那天晚上的节目,诺澜的声音格外温柔。她讲了一个关于“陌生人的善意”的故事,没有提具体的事,但字里行间都是感激。
乔卫东在阳台听着,笑了。
他知道诺澜可能会猜到花是他送的,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收到了那份心意。
从那天起,乔卫东的邮件内容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除了专业反馈,偶尔会加一两句关心:
“最近天气转凉,注意保暖。主持人的嗓子很重要。”
“周四那期节目听起来有点疲惫,要好好休息。”
“推荐一款润喉糖,效果不错,可以试试。”
还是很克制,但诺澜能感觉到那份关心。
她开始回更长的邮件,不只是感谢,也会分享一些节目背后的想法:
“您上次提到‘代际传递’的理论,我查了资料,打算做一期相关的特别节目。”
“最近在尝试新的背景音乐库,但总觉得差点感觉。您有什么推荐吗?”
“有时候会觉得,深夜节目主持人像个守夜人,在大家都睡去的时候,还醒着,用声音陪伴那些睡不着的人。”
乔卫东每次都会认真回复。他们通过邮件,讨论节目内容,交流观点,分享感受。像两个在深夜里通过文字对话的朋友,彼此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年龄、背景,只知道对方有着相似的审美和理解。
这是一种很纯粹的关系。纯粹到诺澜有时候会想,如果永远不知道对方是谁,也许更好。
……
然而,电台里的压力还在继续。
王振国总监见诺澜节目越做越好,收听率稳步上升,心里更不平衡了。他找了个借口,把诺澜叫到办公室。
“诺澜啊,最近节目做得不错。”王振国假笑,“不过台里现在有个新任务——周末要办一场线下听众见面会,其他主持人都带团队,你就一个人,负责现场协调吧。”
这是个苦差事。场地布置、物料准备、观众组织、流程把控,琐碎又累人,而且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是能力问题。
诺澜知道这是故意为难,但她没争辩:“好的,王总。”
见面会定在周六下午。诺澜从周四就开始忙,白天做节目,晚上加班准备物料,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周五晚上直播,她的声音明显带着疲惫。节目结束后,她瘫在直播间椅子上,累得不想动。
手机震动,是“普通听众”的邮件:“今天声音状态不好,太累了?注意休息,身体要紧。”
诺澜看着这行字,忽然很想哭。她回邮件:“谢谢关心。最近在忙线下活动,有点累。不过没关系,能撑住。”
发出去后,她觉得自己有点脆弱——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倾诉呢?
但对方很快回复:“线下活动?需要帮忙吗?我有朋友做活动策划,可以借你几个人。”
诺澜愣了愣,回复:“不用了,谢谢。这是工作,我自己能处理。”
“别硬撑。有时候接受帮助不是软弱。”
这句话,让诺澜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抱着手机,在空无一人的直播间里,小声哭了很久。
哭完后,她擦干眼泪,回复:“好,谢谢您。不过真的不用,我想试试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加油。记得,你不是一个人。”
诺澜看着最后这句话,心里涌起一股力量。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有听众在听,有这个“普通听众”在支持,还有那天晚上帮她解围的乔先生……
她忽然很想见见这个“普通听众”。不是要发展什么,只是想当面说声谢谢。
但她也知道,有些关系,保持距离才美好。
……
周六的线下见面会,诺澜还是一个人撑下来了。
她早上七点到场地,检查布置,调试设备,核对流程。下午两点,活动开始。来了两百多个听众,大多是《深夜时光》的忠实粉丝。
诺澜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一张张真诚的脸,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活动很成功。结束后,听众们排队找她签名、合影。一个女孩红着眼睛说:“诺澜姐姐,你的节目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失恋期。谢谢你。”
诺澜抱住她:“要好好的。”
忙到晚上六点,所有人才散去。诺澜收拾东西,准备回电台还设备。刚走到门口,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
乔卫东。
他手里拎着个保温袋,看见她,走过来:“曾小贤说你今天有活动,让我顺路来看看。忙完了?”
诺澜没想到会是他,愣了几秒才点头:“刚结束……乔先生您怎么……”
“正好在附近。”乔卫东递过保温袋,“给你带了点吃的。忙了一天,还没吃饭吧?”
保温袋里是温热的粥和小菜,还有一瓶润喉茶。
诺澜的眼眶又热了:“谢谢……真的太谢谢了……”
“坐下吃吧。”乔卫东指了指旁边的休息区,“我帮你看着东西。”
诺澜确实饿了。她坐下,打开粥,热气扑面而来。吃了一口,胃里暖暖的。
乔卫东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她吃。
“乔先生……”诺澜小声说,“您对我的节目……有什么建议吗?”
乔卫东想了想:“建议谈不上。只是觉得,你的声音有种特别的力量——能让浮躁的心安静下来。这种力量,在这个时代很珍贵。”
这话说得诺澜心跳加速。她低头喝粥,掩饰脸上的红晕。
“那个……”她忽然想起什么,“您认识一个经常给我发邮件的听众吗?就是……很专业,每天都发反馈的那个……”
乔卫东顿了顿:“不认识。怎么了?”
“没什么……”诺澜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情绪,“就是觉得,有那样的听众,很幸运。”
“是你值得。”乔卫东说。
诺澜抬头看他。黄昏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脸上,轮廓分明,眼神温和。
这一刻,她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个“普通听众”,就是他。
但她没问。
有些事,不需要说破。就像深夜的电波,不知道从何处来,但知道它会在那里,准时响起。
这就够了。
吃完东西,乔卫东送她回电台。路上,诺澜说:“乔先生,下周我们节目三周年,有个小小的庆祝。如果您有空……可以来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算邀请吗?会不会太唐突?
但乔卫东点头:“好。时间地址发我。”
“真的?”诺澜眼睛亮了。
“真的。”乔卫东微笑,“我喜欢你的节目。而且……”
他顿了顿:“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朋友了。”
朋友。
这个词让诺澜心里一暖。
“嗯,朋友。”她用力点头。
车停在电台楼下。诺澜下车,弯腰对车里的乔卫东说:“乔先生,今天……真的很感谢。”
“不客气。早点休息。”
“您也是。”
诺澜站在路边,看着车开远,然后转身走进大楼。
她的脚步轻快,嘴角带着笑。
从今天起,她不只是深夜的电波。
她还是某个人的朋友。
这种感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