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的律所步入正轨后的那个周五傍晚，爱情公寓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
关谷神奇坐在沙发角落，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低着头。
他面前的茶几上摊开着一本崭新的漫画杂志，封面是炫目的色彩和夸张的人物，标题写着《妖异录：东京怪谈物语》。
悠悠坐在他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背上，眉头紧锁。一菲、子乔、美嘉、宛瑜围坐在周围，所有人都沉默着。
乔卫东从阳台进来时，感受到这种压抑，脚步顿了一下：“怎么了？”
美嘉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乔老师……关谷被欺负了。”
乔卫东走到沙发边，目光落在茶几的漫画杂志上。他拿起杂志翻了几页——画风精致，故事是典型的日式妖怪题材，但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是‘星耀动漫’这期的主打作品。”一菲声音里压着火，“一个叫‘清水川’的新人作者，一炮而红。但关谷说……”
“那就是我的《异闻斋》。”关谷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故事情节、人物设定、甚至分镜……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改了个名字，把背景从京都换成了东京。”
他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稿和设定图。乔卫东接过来翻看——确实，核心创意高度相似。
一个能看见妖怪的便利店店员，每天晚上在店里接待各种妖怪客人的故事。连主角的造型、几个关键妖怪的设定，都雷同得惊人。
“你什么时候创作的这个？”乔卫东问。
“去年就开始构思了。”关谷指着其中一张手稿的日期，“今年三月完成第一话，投稿给几家出版社。星耀动漫是其中一家，但被拒稿了。编辑说‘题材太老套，没有市场前景’。”
他苦笑：“结果两个月后，他们推出了这个《妖异录》。作者‘清水川’查无此人，我怀疑就是个笔名。”
子乔一拳砸在茶几上：“这不是明抢吗？！关谷，告他们！”
“告？”关谷摇头，“我咨询过张伟。他说很难，因为漫画创意不像专利，很难界定抄袭。而且星耀动漫是大公司，他们有专业的法务团队。我这个外国人，没背景没资源，打官司赢不了。”
他的语气里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乔卫东见过——在宛瑜找工作碰壁时，在张伟创业失败时，在悠悠遭遇潜规则时。
“你手上有投稿记录吗？”乔卫东问，“邮件往来，或者快递单？”
“有！”关谷赶紧翻手机，“我给星耀动漫投稿是发的电子邮件，有记录。还有他们编辑回复的拒稿信。”
“把资料整理好给我。”乔卫东说，“另外，你这套《异闻斋》的完整设定，有多少人看过？”
“公寓的朋友们都看过，还有我日本的几个漫画家朋友……”关谷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两个月前，星耀动漫的一个编辑联系过我，说想看看我的其他作品。我发过几页设定给他……”
“编辑叫什么？”
“姓陈，陈文轩。说是星耀动漫的资深编辑。”
乔卫东点头：“够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关谷抬起头，眼睛里有微弱的光：“乔老师……您能……”
“能。”乔卫东打断他，“而且不止要让他们道歉赔偿，我还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碰。”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郑律师，明天上午九点，带知识产权团队来我办公室。有个案子，要快，要狠。”
电话挂断，客厅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关谷的眼泪“唰”地流下来。
悠悠抱住他，也哭了。
……
周末两天，乔卫东和郑琳的团队忙得连轴转。
证据收集得很顺利。关谷的创作手稿有详细的时间记录，邮件往来证明他早在《妖异录》发布前就向星耀动漫投稿并被拒。
更重要的是，那个编辑陈文轩在收到关谷的设定后，朋友圈里发过一条含糊的状态：“收到一份不错的素材，可惜作者是个外国人，运作起来有风险。”
这条状态的时间点，恰好在他拒稿后一周，《妖异录》立项前。
“这是关键证据。”郑琳在会议室的白板上画着时间线，“证明他们接触过原创创意，之后推出了高度相似的作品。虽然不能直接证明抄袭，但足以构成不正当竞争。”
乔卫东看着材料：“星耀动漫什么背景？”
“一家老牌动漫公司，上市企业，市值二十亿左右。”助理调出资料，“董事长叫王耀辉，六十二岁，白手起家。公司这几年转型困难，急于出爆款作品。《妖异录》是他们今年最大的押宝，据说已经谈好了动画化和游戏改编。”
“那就打蛇打七寸。”乔卫东说，“发律师函，要求立即下架《妖异录》，公开道歉，赔偿关谷的经济损失和名誉损失。”
郑琳提醒：“他们肯定不会轻易就范。这种大公司，习惯用拖字诀，用诉讼成本耗死小作者。”
“那就给他们加点压力。”乔卫东想了想，“我记得，星耀动漫最近在谈一个海外引进项目？日本的《战国无双》动漫改编权？”
“对，他们和日本那边谈了半年了，还没敲定。”
“帮我约日本那边的话事人。”乔卫东微笑，“就说，我有更好的合作方案。”
周一下午，律师函送到了星耀动漫。同时送去的，还有关谷整理的三百页原创手稿复印件，和时间线对比图。
周二上午，星耀动漫的法务总监打来电话，语气傲慢：“乔总是吧？你们这个指控很不专业啊。漫画创作有相似很正常，而且《妖异录》是我们签约作者的原创作品。你们想打官司？我们奉陪。”
乔卫东只说了一句：“那法庭见。”
周三，他飞了趟日本。关谷通过朋友牵线，联系上了《战国无双》版权方的高层。乔卫东带着翻译，直接去了对方在东京的办公室。
会谈持续了三小时。结束时，双方握手，签了份意向协议——乔卫东新成立的“未来文化”将获得《战国无双》在中国大陆的全版权运营权，条件之一是邀请关谷神奇担任漫画改编的主笔。
周四，消息传回国内。星耀动漫的股价应声下跌三个点。
周五，更大的新闻爆出：“星耀动漫涉嫌剽窃日本漫画家创意”的话题冲上微博热搜。郑琳团队操作的，有理有据，图文并茂。关谷的《异闻斋》设定稿和《妖异录》的对比图被做成九宫格，转发过万。
舆论一边倒地支持关谷。网友挖出星耀动漫以前的黑历史——压榨新人作者、合同陷阱、抄袭争议。那个编辑陈文轩的微博被冲了，最新一条下面全是骂声。
周六下午，星耀动漫终于坐不住了。董事长王耀辉亲自打来电话，要求和乔卫东面谈。
……
面谈约在周日下午，一家私人会所的茶室。
王耀辉是个精瘦的老人，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苟。他带了法务总监和那个编辑陈文轩。乔卫东这边只带了郑琳。
“乔总，年轻人做事不要这么绝。”王耀辉开门见山，“《妖异录》确实借鉴了一些创意，但漫画行业嘛，互相启发很正常。我们可以谈补偿，何必闹到网上？”
乔卫东慢悠悠地泡茶：“王董，如果今天被抄的是你女儿的作品，你还会说‘互相启发很正常’吗？”
王耀辉脸色沉了沉。
陈文轩忍不住开口：“乔总，关谷神奇是个外国人，他的作品本来就不适合中国市场。我们做了本土化改编，投入了大量资源推广，才有了《妖异录》的成功。这其实是对他创意的提升……”
“闭嘴。”乔卫东抬眼看他，眼神冷得像冰，“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陈文轩被噎住，脸涨得通红。
郑琳把一份文件推到王耀辉面前：“王董，这是我们初步估算的赔偿金额。包括关谷先生的经济损失、精神损害赔偿，以及《妖异录》已获收益的分成。总计两千三百万。”
“两千三百万？！”法务总监叫起来，“你们这是敲诈！”
“或者，”乔卫东接话，“你们可以选择第二条路：公开道歉，下架《妖异录》，把所有相关版权无偿转让给关谷。然后，我们撤诉。”
王耀辉盯着他：“乔总，你为了一个外国漫画家，要和我们星耀死磕到底？”
“不是死磕。”乔卫东笑了，“是教你们做人——不对，是教你们做企业。创意行业，底线就是尊重原创。你们越线了，就要付出代价。”
茶室里安静了足足一分钟。
王耀辉终于开口：“道歉可以，下架也可以。但版权转让……《妖异录》已经谈好了动画化和游戏改编，这涉及到几千万的投资……”
“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乔卫东站起身，“王董，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如果我们没看到公开道歉和版权转让协议，法庭见。另外——”
他走到陈文轩面前：“这个人，我不想再在行业里看到。”
陈文轩浑身一颤。
王耀辉咬了咬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