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筑奖的荣耀与喧嚣,如同颁奖典礼上璀璨的灯光,在热烈的绽放后,逐渐沉淀为背景里一道温暖而恒久的光晕。生活的主旋律,依旧在别墅、工作室和家庭之间,缓缓流淌出平淡却真实的音符。李雨桐在事业攀上新的高峰后,反而愈发珍惜和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琐碎的日常。
周末,只要天气晴好,河畔家园别墅那个布置雅致的庭院,就成了全家人的乐园。
语语已经快满周岁,正是蹒跚学步、对世界充满无限好奇的时候。她会扶着沙发、茶几,摇摇晃晃地站起,然后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跃跃欲试地想要迈开她人生最初的那几步。这时候,张景琛便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无论是未读完的财经报告,还是需要回复的邮件。
他会脱掉皮鞋,只穿着袜子,陪女儿一起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耐心地伸出双手,离她一小段距离,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语语,来,到爸爸这里来。”
小思语看着爸爸,又看看不远处妈妈鼓励的微笑,小嘴抿着,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她试探着松开扶着茶几的手,身体晃了晃,张景琛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手臂微微前伸,随时准备接住。但小家伙很快稳住了,她看着爸爸,终于勇敢地、颤巍巍地抬起一只小脚,向前迈出了一小步,紧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像只笨拙又可爱的小企鹅,摇摇摆摆地扑进了张景琛早已准备好的、稳稳的怀抱里。
“语语真棒!”张景琛一把将女儿高高举起,脸上绽放出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开怀笑容,那笑容照亮了他整张脸,也暖了在一旁看着的李雨桐的心。他会抱着女儿转圈,或者把她放在自己肩头“坐飞机”,庭院里充满了语语咯咯的欢笑声和张景琛低沉愉悦的嗓音。
李雨桐常常就坐在一旁的藤编秋千椅上,膝盖上放着一本素描本,或者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跳跃着光斑。她有时会飞快地勾勒几笔女儿蹒跚学步的憨态,有时则处理一些不那么紧急的工作邮件。她的目光不时从屏幕或画纸上抬起,落在那对嬉戏的父女身上,唇角便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隐约的花香,混合着孩子稚嫩的笑语,时光在这里仿佛被拉长、揉碎,洒满了金色的宁静与满足。这就是她曾经在困顿中不敢奢望的“岁月静好”,如今真真切切地握在手中。
周桂芬如今来别墅,早已没有了最初那种视察般的挑剔和距离感。她常常在午后,提着自己烤的小点心,或者带些新鲜的水果,不请自来,更像是串门走亲戚。
“雨桐啊,我今天试了试新学的红枣核桃糕,少糖的,你尝尝看?”她将精致的点心盒放在庭院的小圆桌上,很自然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李雨桐会放下手头的事情,起身去泡一壶花果茶。两人对坐在庭院斑驳的树荫下,中间是精致的瓷器和散发着甜香的点心。
起初,话题总是围绕着语语。
“语语这两天好像又重了点,抱着沉手。”周桂芬抿一口茶,目光爱怜地追着不远处正被保姆带着看蚂蚁的小孙女。
“嗯,最近胃口好,能喝一大瓶奶呢。”李雨桐笑着应和,“妈,您上次带来的那个健脾开胃的方子,我让阿姨试着煮了水给她喝,好像有点效果。”
“有用就好!小孩子脾胃娇嫩,就是要慢慢调。”周桂芬得到认可,脸上笑意更深。她看着李雨桐,忽然叹了口气,“现在想想,以前我总想着给景琛找个门当户对的,能帮衬他的。现在才明白,夫妻过日子,互相体贴、知冷知热,比什么都强。你把他照顾得好,把语语带得好,把家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才是最大的福气。”
这话说得真诚,没有一丝勉强。李雨桐听着,心里暖融融的,也有些感慨。她给周桂芬添了点茶,轻声说:“妈,您别这么说。景琛也把我照顾得很好。没有他和你们的支持,我也不可能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周桂芬摆摆手,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互相的,互相的。”她顿了顿,又兴致勃勃地说起新的话题,“对了,我最近跟隔壁王太太学种月季,她家的龙沙宝石开得那叫一个好!我看咱们庭院这边光照足,要不要也种两棵?到时候爬满花架,语语在下面玩也好看。”
于是,话题又从孩子跳到了园艺。两人凑在一起,用手机查着不同月季品种的习性和养护方法,讨论着种在哪个位置最合适。偶尔,周桂芬也会分享一些她这个年纪才格外关注的养生心得,哪个穴位按了助眠,什么时节该煲什么汤水。李雨桐总是认真听着,偶尔提出疑问。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自然融洽,那种属于家人的、松弛的亲近感,在氤氲的茶香和琐碎的闲聊中,悄然滋生,日益深厚。
而张景琛对李建国和王秀兰的尊重与孝顺,更是润物细无声,体现在点点滴滴之中。
他知道岳父有抽烟的习惯,又担心他身体,从不直接说教,而是定期预约最全面的体检套餐,亲自或让高文博陪着老两口去。体检报告出来,他会仔细看,然后请相熟的医生解读,再用最能让老人接受的方式转达注意事项。
“爸,这次体检结果整体不错,就是血脂稍微有点高,医生建议平时饮食清淡点,多走动。我让阿姨以后做饭少放点油,周末我陪您去湖边钓鱼,那儿空气好,也能活动活动。”他这么说,李建国总是乐呵呵地答应,觉得女婿是真心为自己好。
王秀兰有轻微的膝盖风湿,阴雨天容易不舒服。张景琛便记在心里,托人从国外买回来口碑极好的护膝和按摩仪,还特意咨询了康复科医生,学了几个简单的按摩手法,有时晚饭后,会坐下来一边陪岳母看电视,一边手法生疏却认真地帮她按一按膝盖。
“妈,这个力度行吗?”
“行,行,舒服多了。景琛啊,你快歇着,上班累一天了。”王秀兰总是感动又不好意思。
“不累,您舒服就行。”
他还记得岳父喜欢下棋,岳母爱听戏。家里就常备着上好的棋盘棋子,张景琛闲暇时,哪怕棋艺不精,也愿意陪李建国杀上两盘,听岳父讲讲棋局里的门道。周末有时会订好戏院的票,让高文博开车送老两口去看他们喜欢的名角演出。
更不用说,几乎每隔一两个月,只要他和李雨桐时间能协调开,就会安排一次短途旅行。有时是近郊的温泉度假村,有时是风景秀丽的古镇。他总是把行程安排得宽松舒适,以老人的体力和兴趣为主,自己和雨桐则带着语语,纯粹陪伴。
李建国和王秀兰私下里不知感叹过多少次。“景琛这孩子,没得挑,比亲儿子想得还周到。”“是啊,咱们桐桐有福气,遇上这么个好男人。咱们也跟着享福了。”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把张景琛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来疼,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总惦记着给他留一份;看到他晚归,会叮嘱阿姨留好宵夜;语语有什么趣事,也总是第一时间想跟他分享。
这些日常的片段,看似平淡琐碎,却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将家里的每一个人,更紧密、更温暖地编织在一起。事业的成功令人振奋,但此刻流淌在别墅庭院、茶香之间和无声关怀里的这份安宁与和睦,才是李雨桐心中最踏实、最珍贵的财富。她知道,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风云变幻,这里,永远是她可以安心回归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