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喑感觉自己的头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一样,炸裂般地疼痛着,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这种钝痛,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意识像是沉在浑浊的水底,朦朦胧胧,光影交错。
一些破碎的、带着强烈情绪色彩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翻腾、闪现。
苒苒……
他好像见到她了?
那个他刻在骨子里,光是想到名字就让他心脏抽痛的身影。
可是……不对。
梦里的苒苒,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不是他记忆中那种带着羞涩的温柔,也不是失忆后重逢时的戒备疏离,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像是……不开心?带着陌生和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怜悯?
却唯独没有恐惧。
这个认知,让浑噩中的陆屿喑感到一丝莫名的违和。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心里隐约是有数的,那样的纠缠和偏执,她怎么会不怕他呢?
梦里的他自己,更是奇怪得让他头皮发麻。
明明最开始,他似乎只是正常地去拜访苒苒(虽然他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苒苒家),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想要靠近的心情。
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那样?为什么他会……呃……变成那样一个……恬不知耻、自称是她“小狗”的人?
想到梦里自己那些黏腻的、毫无底线的话语和行为,陆屿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寒意,脊背窜上一股凉气。
但是……
在那强烈的羞耻和惊悚之中,竟然又诡异地滋生出一丝……莫名的爽感。
自己居然在梦里……变成时苒的狗了诶。
而且,梦里的时苒,虽然不开心,虽然疑惑,但……居然没有很嫌弃他?甚至某种程度上……默认了他的存在?
这个发现,像是一点星火落在干柴上,在他混乱的心底“噗”地燃起一小簇扭曲的、让他感到无比开心的火苗。这种被接纳的感觉,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种病态的满足。
他还看见……梦里的自己,在收集时苒不要的东西(在他潜意识的逻辑里,她丢弃的,或者他单方面认定她不要的,就是他的了。)。哎呀,虽然……陆屿喑迷迷糊糊地想,现实中自己和苒苒相处时,也确实会忍不住收集她偶尔掉落的长发、用旧的发卡、甚至是她随手给他的糖果纸,他还会偷偷在手腕上戴着她的备用发圈,美其名曰“以备不时之需”,实则暗戳戳地当作自己是“时苒所有物”的标记……
可是!
梦里的自己是不是……呃……太猥琐了点?!那已经超出了暗恋的小癖好,变成了一种近乎变态的执念!
然而,最让他心神不宁、甚至感到一股无名怒火的,是梦里时苒身边那个男人的身影!
亚麻色的头发,眼神嚣张,脾气看起来就很坏,搂着时苒的姿态充满了占有欲!那是谁?!他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苒苒?!他看起来就很不靠谱,很危险!苒苒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不开心?
时苒会受欺负吗?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火的利刃,猛地刺入他混沌的脑海,带来了远超头痛的尖锐痛楚。
不要!
他不要时苒受到任何伤害!绝对不要!
他还活着!他还没死呢!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苒苒!
强烈的保护欲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愤怒,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和混乱的思绪。
求生的意志和想要确认时苒安全的迫切渴望,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挣扎!
他必须醒过来!
就这样,在剧烈的头痛、混乱的记忆、扭曲的快感以及沸腾的保护欲共同作用下——
陆屿喑睫毛剧烈颤动,眼皮像是挣脱了千钧重负,猛地睁开了眼!
刺目的白光瞬间涌入,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耳边是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看清了头顶纯白的天花板。
这里是……医院?
那刚才那些……是梦?
可是,为什么那些画面如此真实?那个红发男人冰冷的眼神,那个亚麻色头发男人嚣张的脸,还有……苒苒那复杂难言的眼神……以及他自己那卑微又疯狂的“小狗”姿态……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伴随着更多混乱的、仿佛被尘封许久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他刚刚清醒的意识。
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