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那一声爆炸尖锐得刺耳,像是极热与极冷暴力交媾时发出的凄厉嘶鸣,瞬间撕裂了沙漠的死寂。
就在[绿色法皇]即将被那数道死神般的炽热光束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团奇异而极不稳定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雾状云团,凭空出现在[法皇]的前方。
它翻滚着,仿佛拥有生命,其内部的低温甚至让周围扭曲的热浪都为之短暂凝滞。
轰——!!!
炽白的光束狠狠撞上了这团冰冷的“盾牌”。
极端的高温与极端的低温对撞、湮灭,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冷爆。
那团云雾猛地汽化、急剧膨胀,产生的能量混合着恐怖的极寒冲击波,如同失控的炸弹般狂暴地向外炸裂开来。
几乎同时,[绿色法皇]手心中迸射出的、蕴含着能量的翠绿宝石激流也正面迎上了爆炸,为其本体抵挡了一些迸发的冲击力。
即便如此,那混合着冷热两种极端能量的爆炸冲击力也绝非儿戏。
花京院只觉得一股推力狠狠撞在胸口,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个趔趄。
就在他重心不稳的刹那,一股力量拽了他的衣服后领一下,有效地帮他缓冲了部分后坐力,避免他直接摔倒在地。
这样一套交锋下来,花京院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攻击,除了感觉有些凉凉的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受了伤。
而爆炸中心,空气中瞬间凝结出无数尖锐细碎的冰晶,又在下一毫秒被残余的高温汽化。
肉眼可见的霜白色寒裂如同疯狂的蛛网,短暂地爬满了那几道炽热光束,竟将其生生冻结、阻滞了一瞬。
下一秒,被寒气和绿宝石双重削弱后的光束,其核心部分终于承受不住这矛盾的能量冲突,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化作无数闪亮的碎屑,飘散在滚烫的空气中。
然而,“太阳”的攻击并未完全被抵消,仍有部分残余的光束。
尽管威力大减,依旧带着足以熔石化金的高温,如同散弹般朝着众人藏身的岩石呼啸而来。
花京院反应极快,意念一动,[绿色法皇]瞬间消散,回归本体。
直到这时,他才完全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梅戴不知何时已半挡在他身前,一条胳膊还横亘在他前方,另一只手则攥着他的后衣领,正是刚才拉扯他避免摔倒的力量来源。
梅戴浅蓝色的头发被爆炸的气浪吹得有些凌乱,一向平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紧绷的关切,深蓝色的眼睛则快速扫过花京院全身,确认他是否受伤。
“典明!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
“[银色战车]!”
波鲁那雷夫的怒吼声紧接着响起!
银色的骑士应声而出,剑光如疾风骤雨,在空中划出无数道闪亮的轨迹,精准地劈砍向那些漏网之鱼般袭来的残余光束。
剑锋与炽光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爆开零星的火花。
但攻击的覆盖面早超出了剑技的完美防御范围。
噗嗤!轰!
几道漏网的光束狠狠砸在他们赖以藏身的凸起岩石上。
被直接命中的地方,坚硬的岩石竟瞬间熔化、沸腾,化作炽红的熔岩状物滴落,散发出可怕的热量和刺鼻的硫磺味。
掩体被彻底摧毁了。
灼热到令人窒息的光芒再无阻挡,如同无形的熔炉,瞬间将所有人完全吞噬。
“呃啊——!”波鲁那雷夫发出一声痛呼,他小片暴露在外的皮肤立刻感到针扎般的剧痛。
乔瑟夫急忙用手臂遮挡面部,感觉眉毛头发都快要卷曲燃烧。
梅戴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恐怖高温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同时凭借着直觉,一把将刚刚才站稳的花京院又往后拉了一把,远离那仍在熔化的岩石区域。
“空条先生!”梅戴在一片炫光和热浪中喊道,他知道现在能最快改变局势的人是谁。
不过这也根本无需提醒。
“我打个地洞,都快进去!”
在这地狱般的炙烤中,承太郎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响起,不容置疑。
扭曲滚烫的空气之中,那紫色的魁梧身影——[白金之星]——带着令人安心的压迫感猛然显现。
欧拉!!!
[白金之星]的重拳没有丝毫犹豫,以超越人类视觉捕捉的速度,狠狠砸向众人身后一处看起来相对坚实的沙砾地面。
碎石四溅,沙尘飞扬。
强大的冲击力巧妙地利用力学,让一块巨大的、底部相对平整的岩层被[白金之星]硬生生砸得翘起、隆起,形成了一个虽然粗糙但足以将数人笼罩其下的狭窄阴影区域。
“快!”乔瑟夫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吼着招呼大家。
波鲁那雷夫收回[银色战车],几乎是连滚爬地率先钻了进去。
花京院和梅戴也紧随其后,敏捷地缩进这狭小的阴影中。
等到所有人都藏进去后,就安全了,但这也是暂时的。
危机远未解除。
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沙漠死亡般的酷热。
他们只是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而那个“太阳”依旧高悬于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
狭窄的岩石阴影下,空气稠得如同黏胶,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喉咙和肺部。
五个人挤作一团,汗如雨下,几乎能听到彼此心脏在酷热中狂野的搏动声。
梅戴强忍着周身不适,侧过头,声音因为干热而嘶哑,却仍带着清晰的关切:“典明……你刚刚,没受伤吧?”
他深蓝色的眼睛在有些昏暗的阴影下努力分辨着花京院的情况。
花京院抬手用已经湿透的袖子擦了擦额头和眼睛边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喘了口气回答:“啊,没事。云雾、抵消了部分热量。而且我没完全射出去的‘绿宝石水花’也帮我挡了一下……”他顿了顿,呼吸愈发急促,声音带着一种高温下的虚浮和迷糊,“但是、太热了……脑子好像都快被煮化了一样……”
花京院的状态不算特别好,他一手扶着脑袋,眼神也有些涣散。
其他人的情况也同样糟糕,波鲁那雷夫几乎像发动机一样大口喘气,乔瑟夫不断抹着脸。
承太郎虽然依旧沉默,但帽檐下不断滴落的汗珠和微微急促的呼吸显示着他也十分煎熬。
也就梅戴的情况稍好一些。
方才情急之下,他几乎是本能地用了能力,镌印了录音设备里的声音,释放出那团雾状云用来防御。
那一刻弥漫开的极致寒意也短暂地冲刷了梅戴的感官,让他被烘烤得几乎停滞的大脑获得了一丝宝贵的清明。
然而,为了掩护花京院,他刚才几乎完全暴露在了那恐怖的光照下。
梅戴还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了脸……
但他忘了,自己常年生活在水汽丰沛的环境,皮肤远比其他人更不适应这种极端的干热暴晒。
此刻,手臂下方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持续不断的灼痛,如同被浸入了滚烫的油锅,皮肤肯定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晒伤,甚至可能起了水泡……
不过梅戴还是不动声色地将受伤的手臂缩回身侧,用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和身体稍微遮挡住。
现在不是处理这个的时候,任何分散注意力的行为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但疼痛如同顽固的毒虫,开始不断啃噬他的意志,干扰着他的集中力。
情况正在变得极其不妙,不论如何,梅戴肩膀上的担子极重,必须尽快找出敌人!
“刚才攻击的精度太高了!”波鲁那雷夫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躁和燥热,“敌人一定就在附近某个地方看着我们!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
“波鲁那雷夫,别太大声!”正在小心翼翼从岩石缝隙观察外界的乔瑟夫低声喝道,他挥了挥手,额上的汗水成股流下,“会被敌人发现我们的确切位置的!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隐匿踪影,观察情况!”
他说着,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水壶,渴望用清水缓解一下喉咙的灼烧感。
然而,当乔瑟夫拿起水壶时,才发现水壶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被光束射穿的孔洞。
里面宝贵的存水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中流失殆尽,只在壶底留下一点点湿痕。
乔瑟夫难以置信地将水壶倒过来,透过那个小孔,只看到外面被阳光晒得发白的沙地。
“oh ShIt!”老绅士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极度的挫败感和焦渴让他猛地将空水壶狠狠砸向旁边的岩壁,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这声噪音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乔瑟夫喘着粗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重地抹了把脸。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高温中缓慢流淌。
梅戴强迫自己忽略手臂的剧痛和阵阵眩晕,他缓缓趴下身,将一侧脸颊和右边的耳朵紧贴在地面上。
沙地依旧滚烫,但梅戴需要最清晰地感知大地的震动。
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听觉上,艰难地过滤掉同伴们粗重的呼吸、心跳以及自身血液奔流的声音,向着更远处、更细微的领域探索。
有某种……极其微弱的、规律的震动……从他们的侧前方传来。
左边,还是右边?
非常轻微,像是某种……节律性的鼓动?
或是机械的震动声。
就算是这样细小的声音,也被热浪和距离极大地模糊了。
梅戴勉强抬起头,眯着眼试图从岩石缝隙看向那个方向。
然而,视野所及之处只有被热浪扭曲的无尽沙丘,一片荒芜,看不到任何活动的迹象。
是……哪里出错了吗?
梅戴暗暗咬着牙。
现在的温度已经让他感到极度难受,喘息变得粗重而紊乱,汗水几乎将他里外的衣物彻底浸透,紧紧黏在皮肤上。
梅戴知道,其他人的状态也都和自己一样,每拖延一秒,他们的体力就在成倍地消耗。
乔瑟夫剧烈地喘息着,滚烫的空气吸入肺中仿佛带着细小的针尖。
他回头望去,心猛地一沉。
波鲁那雷夫瘫靠在滚烫的岩壁上,眼神有些发直,往日的神采被高温蒸腾殆尽,只是无意识地舔着有些干裂出血的嘴唇。
花京院紧闭双眼,眉头紧锁,脸色苍白中透着一种可怕的潮红,显然在极力对抗着眩晕和脱水的痛苦。
就连承太郎,虽然依旧挺直脊背保持着警戒,但帽檐下不断滴落的汗珠和微微急促的胸膛起伏,也快到生理极限了。
而梅戴……他趴伏在地上的姿态显得异常艰难,呼吸紊乱而浅促,暴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骇人的深红色,甚至隐约能看到细微的水泡。
但他依旧强撑着,将听觉努力投向远方,试图捕捉那渺茫的希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乔瑟夫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是队伍里的长辈,是经验最丰富的人,在这种绝境下,必须做点什么。
但现在的情况十分棘手,又用不了最拿手的计谋……
眼下,连最基本的情报都匮乏到极致。
“只能先收集情报了……”乔瑟夫咬着牙,声音沙哑地几乎听不清。
他侧过身,朝着承太郎伸出手,甚至无需多言:“承太郎!”
承太郎立刻了然,没有任何犹豫,将一直带在身边的望远镜沉默地递到了乔瑟夫手中。
乔瑟夫握紧望远镜,烧得有些烫手的金属筒身在此刻甚至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
他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试图从岩石的缝隙中将镜筒探出一点点,眼睛凑近目镜,准备向外眺望——
咻——!
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
几乎在乔瑟夫刚能看到外部景象的瞬间,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炽热光束,如同早已等待多时的毒蛇,以根本无法反应的速度精准射来。
啪嚓!嗤——
乔瑟夫手中的望远镜的中心轴瞬间爆裂、熔化!
金属筒身被光束擦过的地方直接汽化出一个骇人的缺口,滚烫的金属液滴溅落,烫得乔瑟夫下意识松手。
昂贵的精密仪器转眼间就化作了一堆冒着青烟的废铁。
“Son of a bItch!”乔瑟夫猛地缩回手,看着瞬间被毁的望远镜和手套上被烫出的痕迹,极致的挫败感和愤怒终于冲垮了理智,他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声怒吼,“到底在哪里?那个混蛋到底是怎么看到我们的?!难道敌方本体是透明人吗!”
乔瑟夫愤恨地、徒劳地用拳头捶打着身下滚烫的沙地,沙砾硌得手骨生疼,却远不及心中的焦灼和无力感来得猛烈。
这徒劳的发泄之后,是更深沉的绝望。
梅戴趴在地上,地面的高温透过衣物灼烫着他的身体,手臂的疼痛和全身的脱水症状让他难以集中精神,那微弱的震动感知时断时续,世界仿佛都在高温中融化、崩塌。
但他必须做出决断……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那个微弱的震动源,是他们此时唯一的突破口了。
既然如此,只能赌一把,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样想着,梅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颤巍巍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极其艰难地拉了拉离他最近的花京院的裤脚。
他的动作轻得几乎难以察觉。
花京院正与脑内的混沌和恶心感作斗争,感受到这微弱的拉扯,他艰难地、有些迟钝地将视线从虚无中挪开,低下沉重的头颅,看向地上的梅戴。
梅戴的脸颊紧贴滚烫的沙地,浅蓝色的发丝被汗水和沙砾黏在额角和脸颊。
他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和极其微弱的手势,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那眼神里交织着极度疲惫、痛苦,以及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意。
花京院模糊的视线试图聚焦,理解梅戴传递的信息……
就在这时——
咚。
一声闷响。
梅戴终于支撑到了极限,那强行抬起的头颅失去了所有力量,直直地磕在了滚烫的沙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浅蓝色的头发无力地铺散开,沾满了沙尘,像一只被烈日晒死在沙滩上的、正在化成水的水母,显得格外脆弱和令人心疼。
几乎就在梅戴倒下的同时。
“呵……”
一声低低的、极其突兀的轻笑从花京院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这笑声在死寂、绝望、充满痛苦喘息的环境里,显得异常诡异和不协调。
乔瑟夫正焦头烂额地试图思考对策,猛地被这笑声吸引,惊疑不定地看向花京院:“喂……花京院?你怎么了?”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呵呵……呵呵呵……”花京院没有回答,反而像是知道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笑声逐渐变大,变得连贯起来。
他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但那笑声里毫无欢愉之意,反而充满了某种怪异的、不受控制的癫狂感。
“花京院!?”乔瑟夫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慌乱,“你在笑什么?!你……你没事吧?花京院!清醒一点啊!”
然而,花京院的笑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抬手捂住了肚子,表情扭曲,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狂乱。
这疯狂的笑声如同病毒般开始蔓延。
紧随其后的,竟也是一阵低沉的、压抑不住的轻笑。
“呵……呵呵……”
乔瑟夫如同被雷击中般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是承太郎。
承太郎靠在岩壁上,帽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清晰可见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咧开,发出同样怪异低沉的笑声。
“承……承太郎?!”乔瑟夫的声音带上了惊恐的颤音,“怎么你也……?!”
承太郎没有回应,他的笑声反而逐渐放开,加入了癫狂的合唱之中。
“哈哈哈……!”两个笑声交织在一起,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无比刺耳骇人。
“不…不不不……”乔瑟夫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将最后一丝希望投向仅剩的波鲁那雷夫。
“噗……噗哈哈哈……哇哈哈哈哈!!!”波鲁那雷夫就像是终于被点燃的炸药桶,爆发出了最为响亮和夸张的狂笑。
他笑得捶胸顿,银色的头发都随着他夸张的动作而抖动。
“波……波鲁那雷夫!连你也……!”乔瑟夫的声音彻底失去了力量,只剩下无力的呻吟。
三个人就在乔瑟夫面前,如同着了魔一般,疯狂地、停不下来地大笑着,笑得浑身抽搐。
乔瑟夫睁大了眼睛,瞳孔因恐惧和无法理解而收缩。他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
“oh my God……他们……他们终于被这该死的高温烧坏了脑子吗?!”
他猛地看向唯一没有发笑、却早已不省人事的梅戴,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只剩……只剩我还能保持冷静吗……”乔瑟夫此刻发出的声音几乎带上了一丝哀腔,这样的危急情况下,他感到了一种近乎崩溃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