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毒。
晒得人脊梁骨发烫。
营地中央跟翻了锅似的。
男人们光着膀子吆喝。
女人把金镯子往金牛犊跟前扔。
香灰混着汗臭味儿,呛得人直皱眉。
那高个子祭司举着匕首。
刀尖上的血珠子往下滴。
“挑俩最壮实的娃!”他嗓子跟砂纸磨过似的。
“给新神上供,保咱一路顺风!”
人群里两个娃被拽了出来。
小的那个吓得尿了裤子。
大的攥着拳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阿扎尔瞅着那把血匕首。
后脖颈子的汗毛“唰”地竖起来了。
这不是祭祀。
这是埃及那套活人献祭的邪门玩意儿!
“住手!”他扯着嗓子喊。
声音劈了叉,跟破锣似的。
“这是魔鬼的道道!上帝在山上看着呢!”
话音刚落。
就有个络腮胡壮汉冲过来。
蒲扇大的巴掌呼过来。
阿扎尔往旁边一躲。
耳朵根子还是被扫到了。
“嗡嗡”响,跟塞了团棉花似的。
“哪来的疯子!”壮汉唾沫星子喷他一脸。
“耽误了献祭,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几个人围上来。
有扯他胳膊的。
有薅他头发的。
一块石头“呼”地飞过来。
擦着他耳朵砸在地上。
土沫子溅了一脸。
阿扎尔怀里的星砂瓶发烫。
跟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嗡——”
瓶子自己蹦出去了。
悬在半空打转。
银亮的光“唰”地泼出来。
像块透亮的冰壳子。
把阿扎尔裹在里头。
“当啷!”
那络腮胡的拳头砸在光墙上。
疼得他嗷嗷叫,捂着爪子跳。
后面扔过来的石头更邪乎。
碰着光墙就碎成渣。
跟砸在烧红的铁板上似的。
阿扎尔贴着光墙摸了摸。
凉丝丝的,还带着点麻劲儿。
抬头一看。
星砂瓶身上的符文亮了。
是希伯来文:“心要是歪了,天就得塌。”
他眯眼瞅那金牛犊。
铜铸的眼珠子里。
两小团红光突突跳。
像坟头夜里飘的鬼火。
是那些祭司搞的鬼。
把埃及的红宝石符咒嵌进去了。
光墙外的人都傻了。
举着手,张着嘴。
跟被雷劈了的蛤蟆似的。
风停了。
连苍蝇都不飞了。
西奈山那边“咔”地一声。
跟谁用巨斧劈开了云彩。
一道黑缝从山顶裂到山脚。
里头不是太阳。
是紫黢黢的电光。
跟一条条大蛇在里头扭。
“轰隆——!”
雷响得能把人肠子震出来。
一道亮得吓人的闪电。
擦着营地边劈下来。
正砸在那棵老橄榄树上。
“咔嚓!”
碗口粗的树干断成两截。
叶子“哗啦啦”落了一地。
跟下了场绿雨。
人群里先是死一般的静。
接着就炸了窝。
哭爹喊娘的。
抱着脑袋往帐篷底下钻的。
有个娘们踩着别人的手跑。
被踩的人嗷唠一嗓子。
阿扎尔盯着那道云缝。
后背冒冷汗。
想起麦基洗德说的话。
星砂瓶能挡刀子石头。
挡不住人自己作的孽。
那几个举着匕首的祭司。
脸色比死人还白。
手里的刀“当啷”掉地上。
转身想溜。
“别让他们跑了!”阿扎尔喊。
光墙“唰”地收了。
星砂瓶落回他手里,沉甸甸的。
他刚要追。
就瞅见那高个子祭司。
从怀里掏出个黑布包。
往地上一摔。
“砰”地冒起股黑烟。
黑烟里钻出几个黑影。
看不清脸。
手里都拎着骨棒。
朝着人群乱挥。
“是埃及的影子术!”阿扎尔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祭司果然跟埃及的邪门玩意儿勾连着。
黑影一搅和。
人群更乱了。
有个小丫头被挤倒了。
眼看就要被踩。
阿扎尔一个箭步冲过去。
把她往怀里一抄。
小丫头搂着他脖子。
哭得浑身打颤。
“娘……我要娘……”
阿扎尔往旁边一看。
有个女人疯了似的喊“花儿”。
头发散乱,脸上一道血口子。
“在这儿呢!”他喊。
把丫头送过去。
女人接过孩子,“扑通”就给他跪下了。
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红了。
“轰隆!”又一声雷。
比刚才那下还响。
云缝里的紫电更亮了。
照得人脸都发紫。
“快找地方躲!”阿扎尔扯着嗓子喊。
“往北边那片石崖底下钻!”
有人听他的。
拉着孩子往石崖跑。
也有人还傻站着。
瞅着那金牛犊发呆。
阿扎尔急得直跺脚。
星砂瓶在手里“嗡嗡”震。
瓶身映出个模糊的影子。
是金牛犊炸开的样子。
“那玩意儿要出事!”他心里警铃大作。
冲过去想把剩下的人拽走。
刚拽起一个老汉。
就听“咔嚓”一声脆响。
一道碗口粗的闪电。
跟龙似的从天而降。
正劈在金牛犊脑袋上。
铜汁子“滋啦”往外冒。
像煮开的粥。
金牛犊的犄角“啪”地断了。
砸在旁边一个帐篷上。
帆布“呼”地就着了。
火苗子蹿得比人高。
烧得帐篷杆“噼啪”响。
没来得及跑的人。
头发都被燎着了。
嗷嗷叫着往水里扑。
阿扎尔拉着老汉往石崖跑。
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低头一看。
是只掉在地上的金镯子。
还沾着血。
石崖底下挤了不少人。
都抱着脑袋,浑身发抖。
刚才那个疯疯癫癫的络腮胡。
这会儿缩在角落里。
跟筛糠似的。
阿扎尔靠在石壁上喘气。
星砂瓶烫得厉害。
他掀开衣襟擦了把汗。
瞅见自己胳膊上的印记。
比平时红得多,像块烙铁印。
“那黑影……”有个老头哆哆嗦嗦地问。
“是啥东西啊?”
阿扎尔刚要说话。
就听石崖外面“嗷”地一声惨叫。
是那高个子祭司的声音。
他扒着石缝往外瞅。
黑烟里的黑影正围着祭司。
骨棒一下下往他身上砸。
祭司的金袍子都被撕烂了。
“不是自己人?”阿扎尔心里犯嘀咕。
一个黑影转过头。
脸上没有五官。
就俩窟窿。
窟窿里冒着红光。
正好跟阿扎尔对上眼。
阿扎尔心里一寒。
赶紧缩回头。
后背贴在石壁上。
冰凉冰凉的。
那黑影是冲谁来的?
是祭司请来的帮手。
还是……专门收拾他们的?
雷声还在滚。
石崖顶上掉碎石子。
砸在人头上,疼得直龇牙。
阿扎尔摸了摸星砂瓶。
瓶身的符文又变了。
像个没见过的地名。
他心里打鼓。
这是要去哪儿?
黑影还在外面晃悠。
出去就是送死啊。
可那符文闪得越来越急。
跟催命似的。
石崖底下有人哭起来。
是那个丢了金镯子的女人。
“完了……这下全完了……”
阿扎尔攥紧星砂瓶。
他想起西奈山顶的石板。
想起星砂瓶拼出的“契约”俩字。
也许。
这就是上帝的考验。
不光是对那些拜金牛犊的人。
也是对他的。
他深吸一口气。
把星砂瓶往怀里一揣。
“谁跟我走?”他问。
声音不大,却挺清楚。
石崖底下静悄悄的。
没人吭声。
阿扎尔扯了扯嘴角。
自己迈步往外走。
刚走到石崖口。
就听身后有人喊。
“等等!我跟你去!”
是那个被他救下的小丫头的娘。
她把孩子塞给旁边的人。
手里拎着块石头。
接着又站起来几个。
有那老汉。
还有个瘸腿的年轻人。
阿扎尔看着他们。
心里头一热。
“走。”他说。
率先迈出石崖。
外面的烟还没散。
一股子焦糊味儿。
黑影已经不见了。
地上只剩一摊摊黑血。
星砂瓶在怀里发烫。
指引着他往西边走。
那边是片小树林。
树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阿扎尔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身后的人也跟上来了。
脚步声在空地上响着。
跟敲鼓似的。
他不知道前面有啥。
但他知道。
不能在这儿等着。
光墙能挡一时。
挡不住人心的乱。
天怒已经降了。
接下来的路。
得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