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升大军的退去,为定西镇及其控制的滇西区域赢得了一段宝贵的喘息时间。硝烟暂时散去,但紧张的氛围并未松懈,所有人都清楚,这一年之约并非永久的和平,而是下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间歇。
韩擎与朱文奎深知,当务之急是充分利用这一年,将新掌控的德宏地区乃至整个滇西势力范围,打造成铁板一块,真正成为进可攻、退可守的稳固根基。
首要任务是消化整合。德宏地区虽然被武力慑服,但内部依然盘根错节,新归附的土司头人各怀心思,百姓人心未定。朱文奎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内政整顿上。他采纳了韩擎幕僚的建议,推行了一系列措施:
其一,确立法典,整肃秩序。废除了各部土司自行其是的旧律,颁布了相对统一、简明扼要的《定西约法》,明确赏罚,严厉打击劫掠、仇杀等扰乱秩序的行为,保障商旅和普通百姓的安全。同时设立刑名司,由幽谷旧部与德宏当地素有威望的老人共同执掌,力求公正。
其二,均田减赋,安抚流民。将部分无主荒地和新垦田地,分配给无地少地的农民耕种,并宣布减免首年赋税。对于因战乱流离的百姓,给予种子、农具,鼓励其定居垦荒。这些措施迅速稳定了民心,吸引了更多流民前来投靠,增加了控制区的人口和粮食产量。
其三,编户齐民,整顿军制。对所有控制区内的人口进行初步登记造册,摸清了丁口底数。对军队进行彻底整编,打破原有土司部族的界限,按照幽谷的军制重新编伍,设立各级军官,由幽谷骨干和表现忠诚的原土司将领共同统领,加强操练,统一号令。
其四,鼓励工商,畅通贸易。修复道路,设立官市,保护合法经商。利用与缅甸初步建立的通道,组织商队,将滇西的山货、药材、皮革运往缅甸,换回急需的盐铁、布匹乃至一些南洋的奇珍异货。商业的流通不仅活跃了经济,也为定西镇带来了可观的税收。
朱文奎事必躬亲,常常深入田间地头、军营市井,了解民情,处理纠纷。他处事公允,不偏不倚,渐渐赢得了德宏地区各阶层人士的真心拥戴。“朱统领”的名声,不再仅仅依赖于武力,更增添了仁政的色彩。
与此同时,韩擎则着眼于更大的战略布局。他加派使者,携带更丰厚的礼物和更明确的合作意向,再次前往缅甸阿瓦,与莽应龙乃至其叔父莽老土司进行更深层次的谈判。他提出的目标是建立一种更稳固的同盟关系,希望缅甸方面能在必要时提供有限的军事支援,并完全开放边境贸易。
另一方面,韩擎也并未放弃对云南内部其他势力的渗透。他通过苏掌柜的商路网络,秘密联络那些对朝廷心怀不满、或在沐晟败亡后失去依靠的滇南、滇东北的土司和零星武装,试图构建一个更广泛的反朝廷(或至少是自保)的潜在联盟。
时光在忙碌与筹备中飞速流逝。定西镇及其周边区域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一方面是新政带来的生机,另一方面是战争阴云下加紧备战的紧张。城墙被进一步加固,军工作坊日夜不停地打造兵器铠甲,囤积的粮草堆积如山。
朱文奎在处理繁重政务军务之余,依旧坚持练武读书不辍。他的气质愈发沉稳内敛,眉宇间少了几分少年的锐气,多了几分统帅的威严与沧桑。他时常与韩擎彻夜长谈,讨论天下大势,分析朝廷动向,推演未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一年之期,转眼已过去大半。根基已初步稳固,实力也今非昔比。但朱文奎和韩擎都明白,真正的考验,即将随着约定时间的结束而到来。朝廷绝不会容忍境内存在这样一个不受控制的割据势力。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再是柳升那样的偏师,而是张辅亲自率领的朝廷主力,甚至是更可怕的力量。
他们必须在暴风雨最终降临前,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在帝国的西南边陲,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