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凉国公蓝玉!这个名字如同重锤,敲在朱标的心上。蓝玉,开国名将,战功赫赫,尤其在捕鱼儿海大破北元,功勋卓着,但也因此日渐骄矜,居功自傲,在军中门生故旧遍布,是淮西武将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名下,竟然与“墨晶”秘密作坊的资金流向产生了关联?
朱标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但毛骧递上的证据清晰显示,数笔通过复杂钱庄网络流转的巨款,最终确实汇入了蓝玉一位远房管事私下控制的账户。虽然目前尚无直接证据证明蓝玉本人知情或参与,但这关联本身,已足够触目惊心。
“此事非同小可。”刘伯温面色凝重至极,“凉国公位高权重,在军中影响巨大。若处理不当,恐引发朝局动荡,甚至动摇边防。然若确有其事,则其危害,远超方国珍余孽。”
朱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知,这已不再是简单的逆党案,而是牵扯到了开国功臣、军头大佬,处理起来必须如履薄冰。他立刻下令:“此事列为最高机密,知情者严格限定!毛骧,继续深挖资金链条,务必找到蓝玉本人或其核心部下与此事直接关联的铁证!但要绝对隐秘,宁可慢,不可错!”
(承)
与此同时,北疆大捷的封赏和庆典如期举行。朱元璋在奉天殿大宴群臣,对朱棣、傅友德等有功将士不吝赏赐,尤其对朱棣,更是褒奖有加,赏赐金银田宅无数,并增其王府护卫。蓝玉亦在受赏之列,其在北疆策应有功,朱元璋同样给予了赏赐,表面一切如常。
然而,暗流已然涌动。朱标注意到,在宴会上,蓝玉虽然举止如常,但眉宇间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与其他武将把酒言欢时,也似乎少了往日的肆意张扬。是心虚,还是对朝廷近期整顿军政、约束勋贵的不满?
朱标不动声色,在次日单独召见了朱棣。兄弟二人在东宫书房密谈。朱标首先肯定了朱棣的赫赫战功,随即话锋一转,提到了“墨晶”之事,但暂时隐去了蓝玉的环节,只询问朱棣在察罕脑儿除了破坏作坊,是否还有其他发现,比如……与朝中之人往来的线索?
朱棣闻言,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摇头:“皇兄,臣弟当时急于破坏和取样,时间紧迫,并未发现与朝中相关的直接物证。不过……”他顿了顿,“臣弟在清理战场时,听麾下降卒模糊提及,似乎有汉人模样的‘匠师’在矿上指导,但具体样貌、来历,皆语焉不详。”
(转)
朱棣的回答,既未证实,也未完全排除蓝玉涉案的可能。朱标让他先行回府休息,自己则继续与刘伯温研判。
“殿下,目前证据尚不足以动蓝玉。”刘伯温分析道,“然其管事涉案,他难辞失察之咎。且蓝玉近年来居功自傲,结交藩王,纵容部下侵占民田,陛下早已对其不满。此次或可借此机会,稍挫其锋,整肃军纪。”
朱标深以为然。他决定采取渐进策略。首先,他以兵部名义,下发了一道敕令,以“北元新败,需防反扑,各边镇需整军备武,严明纪律”为由,要求各镇大将加强对麾下将领、军吏的管束,尤其要清查军中是否存在滥用民力、私设作坊、与不明商旅往来等情弊。这道命令看似针对所有边将,实则矛头隐隐指向了蓝玉这样的大军头。
其次,他授意都察院几位较为刚正的御史,搜集蓝玉及其部将一些不甚严重的违法事例,进行弹劾,以此敲山震虎,试探蓝玉及其党羽的反应。
(合)
果然,敕令和弹劾奏章一出,朝堂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蓝玉称病未朝,其门下将领则纷纷上书为其辩护,言辞激烈,甚至暗指朝廷鸟尽弓藏,苛待功臣。淮西武将集团呈现出同气连枝的姿态。
朱元璋对此的反应耐人寻味。他一方面驳回了部分言辞过于激烈的辩护奏章,申饬了少数跳得最欢的将领;另一方面,对蓝玉所谓的“小过”并未深究,只是下旨申斥,令其闭门思过,约束部下。显然,皇帝在权衡,在等待更确凿的证据,或者更合适的时机。
朱标明白,父皇这是在稳住大局,避免武将集团离心。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举措已经起到了效果,至少让蓝玉一系有所收敛,也让其他勋贵看到了朝廷整顿的决心。
他下令毛骧,暂停对蓝玉府的直接侦查,转为更外围、更隐蔽的调查,避免逼狗跳墙。同时,他加强了对军器局的管控,确保“墨晶”的研究和火器改良工作,完全掌握在顾青等可靠的技术官员手中,绝不容军方势力,尤其是与蓝玉关系密切的将领插手。
经过一段时间的暗流涌动,朝局似乎暂时恢复了平静。然而,一封来自浙江沿海卫所的密报,再次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密报称,巡海水师在台州外海击溃了一股试图登陆的倭寇,从其首领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信中以隐语提及,将在近期与“北边来的大人物”在“老地方”会面,商讨“大事”,而落款处,画着一个简易的、与蓝玉军中某部旗号有几分相似的鹰隼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