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没精打采地在讲台上念着。
威尔吉斯、银钩弗利、弗利的家人等数十人捧着白色的蜡烛,落座在教堂的长椅上。
管风琴响起。唱诗班也随之整齐地、用稚嫩得令人心疼的声音演唱安魂曲。弗利的家人们哭声一片。
声浪如悲伤的旋涡,震人心魄,回荡在狭小而昏暗的教堂中,一切宛如一场梦境,仿佛下一刻就要醒来,在美好的现实醒来。
可是每一次清醒面对的都是绝望的现实。在高大的神像之下,沐浴着来自天顶最神圣的阳光的是一口空空的棺材。
祷告进行了一轮又一轮。
直到一声钟响。
门被“唰”地打开,刺眼的阳光从众人背后射出。
一个人站在阳光下,影子拉得很长。
弗利的一位亲人前去阻拦,发现那是罗宾,惊恐地节节后退。
紧接着,又是一声钟响。
刀刃贯穿了那人,彻底被染红,随后被缓缓拔出。那人宛如毫无生气的布娃娃一样瘫软在地。
瞬间的寂静后,不知道是谁尖叫了起来。这时候,“呼”的一声,光忽然变亮———在罗宾背后,火焰已从门口燃起,卷曲着,爬行着,如蛇一般吞噬着木质教堂。
烈焰之下,罗宾则一手提着军刀,一手插在腰上,火光的勾勒下,他朝身侧将刀一甩,血液在地上画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圆弧,红色的刃瞬间变为银白。
他微微抬起眉毛,脸上竟有了一丝笑容。而眼睛里,是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一切交织在一起,冰冷而空洞。
音乐声戛然而止,混乱顿时被点燃,所有人都没有带武器,四处逃窜。
“我说了停下吗?”罗宾低声说,声音冷冰冰的,几乎没有起伏,回荡在教堂里,“如果想活命,都给我老老实实的!”
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了火焰的声音。
“我说,神父、唱诗班,管风琴师……你们听到了吗?”罗宾,一步步沿着毯子走进教堂,一手提着刀,一手从腰间摸出匕首。
音乐再度响起,和着唱诗班,显得宁静祥和。罗宾满意地轻闭了下眼,点头,把匕首插回腰间,在最后一排,翘起二郎腿安然坐下,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扶着刀,火焰已蔓延到他的脚下,可他早就打算从容赴死一般坚定,悠闲地享受着音乐。
“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火焰蔓延到了屋顶上,碎石、木板纷纷掉落。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这里不欢迎你。”
随后是更多声音。
“你是个疯子!”
“你才下地狱吧!”
没有人逃走,大人将孩子保护在身后,纷纷拿起烛台、石块、木板。
威尔吉斯走在前,银钩想随着跟上,却被一把拦住。
“你已经失去自我了,罗宾。”
罗宾上前,一手持刀,淡然地看着威尔吉斯的眼睛。
“你现在还可以回头。”
唱诗班的歌声几乎要盖过威尔吉斯的声音。
“哀恸的人有福了,
因为他们必得安慰———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罗宾低下头,一字一顿地说,火焰噼里啪啦地响着。
“滚出去!”背后传来了喊声。
“别想伤害我的家人们!”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银光一闪,刀刺向了威尔吉斯的肚子。银钩一惊,飞身冲上前阻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威尔吉斯的手颤抖着,手中握着沾了血的刀刃———比起恐惧,更多的则是惊愕。
这一下他不可能拦住的。罗宾犹豫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罗宾。
那眼神他永远也忘不掉。罗宾眼眶发红,眼珠颤抖,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晶莹地闪烁着泪光———仇恨、悲痛、绝望,无数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威尔吉斯的心猛地一颤。
“你还……”
威尔吉斯的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罗宾耳语,声音颤抖着,仿佛一碰就会碎裂。随即,军刀的护手迎面而来,威尔吉斯躲闪不及,迎面一阵剧痛,视野和意识被黑暗吞没。
“必得安慰。”
“必得安慰。”
…
- - - - - - -
该死,头好疼。
威尔吉斯勉强睁开了眼。
还有身子、腿、统统动弹不得……
眼前是一片地狱般的场景。教堂的形状已消失不见,火焰吞没了一切,一根重重的房梁压在他身上。
银钩在哪?大家都在哪?他努力从浓烟中睁大眼睛,四处寻找———横尸遍地,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该死!她去哪了!他可千万别有事!
剧痛席卷他的全身,他的眼皮渐渐合上。
…
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嘈杂的喊话声。
“这还有幸存者!”
“有钱!头儿!”
“凯特!快来!”
…
他刚想求救,却感到一阵头昏眼花,黑暗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他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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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睁开了眼。他并没有处在所谓地狱,他也没看到表妹来接她。他正处在某个破帐篷里,顶部的破洞斜射进来刺眼的阳光,让他眼睛发痛。
刀还在身边。这个在某处捡到的“莫名得好用”的宝藏,他可不想弄丢。而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烧伤处也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清凉。
这简直是神迹。
堵在门口的黑影晃了晃,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个披着黑色斗篷,坐在小凳子上的人。
那人转了过来。罗宾试图一个挺身坐起来,却没有成功,躺了回去,那“嘎吱”作响的破床几乎要支撑不住了。他叹了口气。
“你好。”那是一个身材宽厚粗犷的男人,表情看似忧愁又看似平静,难以捉摸,“欢迎来到你的新家。布莱兹·凯特———叫我布莱兹就行。”
“罗宾。如果我必须留下的话。”罗宾捞起身边的枕头,抱在怀里,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酷无情。
“没关系,我只是为你提供一个选择,勇敢的战士。你想呆多久都行。”
“嗯。”他抱着枕头,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很舒服。
布莱兹·凯特随后便出去了。大声命令着厨子赶紧做些好吃的。
一只黄猫从帐篷缝钻了进来,跳上床来,用头亲昵地蹭着他的后背。
“哟!”他丢掉枕头,一把捞住黄猫,抱在怀里。
这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