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璟砚走出小巷时步子迈得很大,沈星辞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帆布鞋碾过他投下的影子。
街角的暖黄路灯漫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在路面上交叠成一团模糊的墨。
“你跟着我干嘛?”
舟璟砚头也不回地问,语气里还缠着未散的烦躁。
沈星辞脚步顿了顿,声息很轻:“我家真往这边走,不是故意跟着你的。”
舟璟砚嗤了声,没再搭话,脚下的步子却不自觉放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那片高档住宅区,门禁系统识别到人脸时发出轻响,玻璃门缓缓滑开。
舟璟砚径直走向18号楼,刚按亮电梯按钮,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正撞见沈星辞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书包带,见他看来,立刻弯起眼睛:“好巧,你也住18号楼?”
舟璟砚挑眉,没答反问:“不然呢?”
他跟着舟璟砚走进电梯,眼看着对方抬手按下“18”的按钮,指尖悬在面板前顿了顿,随即轻“呀”了一声,眼里闪过几分惊讶,语调里带着惊喜的亮:“我也是18楼。”
舟璟砚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外面的光都关在门外。
“你住18楼哪户?”他靠在轿厢壁上,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指尖却无意识地蜷了蜷。
沈星辞仰头看跳动的楼层数字,眼睫轻轻垂落,语气里漾着笑意:“1802,你呢?”
舟璟砚没接话。
他指尖在电梯轿厢壁上轻轻蹭了蹭,目光落在跳动的数字上——1802?那套房子他哥买下来后就没打算租出去,说是要留着给他当画室,怎么突然住进人了?
而且还是这个看着温软的新同桌。
沈星辞指尖在裤缝里轻轻蜷了蜷,原来还有这层渊源。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18层,门刚开了条缝,走廊的灯光就漫了进来。
舟璟砚没回头,径直走向亮着“1801”门牌的家门,把那句“我住对门”咽回了肚子里。
有些巧合太扎眼,他得先琢磨琢磨。
他刚掏出钥匙,就见沈星辞已经站在了斜对门,手里捏着钥匙正往锁孔里插,那扇门的门牌赫然是“1802”。
沈星辞转过头,惊讶地冲他弯了弯眼睛,走廊顶灯的光落在他发梢:“竟然还是邻居,也太巧了吧?”
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舟璟砚盯着那扇门,突然觉得这世界的巧合,未免也太扎堆了些。
舟璟砚的眉头皱得更紧,盯着1802的门牌看了两秒,像是在消化这离谱的巧合。
他踢掉帆布鞋,赤着脚踩在光洁的走廊地板上,目光扫过沈星辞手里的黑色双肩包,又落回他纤瘦的肩膀,突然嗤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这新同桌挺有钱。”
沈星辞没接话,只是弯了弯眼睛,眼睫垂落时投下浅浅的阴影:“以后就是邻居兼同桌了,请多关照呀。”
舟璟砚被这声“邻居兼同桌”喊得莫名有点别扭,转身掏出钥匙开了1801的门,留下一句硬邦邦的“无聊”,防盗门在他身后“砰”地合上。
沈星辞看着紧闭的门,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
他拿出钥匙打开自家门,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映出客厅里极简的白与灰,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沈星辞脱了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
他刚放下手机,门外就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紧接着是舟璟砚不耐烦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进来:“喂,你家有水吗?”
沈星辞挑了挑眉,起身去开门。
舟璟砚站在门口,头发比刚才更乱了些,手里捏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表情有点不自在:“我家没水了,借点。”
沈星辞侧身让他进来,指了指厨房的方向:“饮水机在那边,自己倒吧。”
舟璟砚“哦”了一声,走进客厅时忍不住打量四周。
这屋子和他家户型相同,装修得像杂志里的样板间,干净得连点人气都没有,只有阳台的吊兰垂着绿得发亮的叶子,透着点生气。
他刚走到饮水机旁,就听见身后传来沈星辞的声音:“喝冷水还是热水?”
“冷水就行。”舟璟砚头也不回地接了句。
等他接了杯冷水转身,就看见沈星辞抱着个草莓抱枕窝在沙发里,膝盖上摊开着刚才那本清隽字迹的笔记本,暖黄的落地灯打在他发顶。
那一刻,舟璟砚突然觉得,这新同桌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他走过去,把空瓶放在茶几上,玻璃与大理石碰撞发出轻响。
沈星辞抬头看他,眼底盛着细碎的光:“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去学校?”
舟璟砚刚想拒绝,就对上那双写满期待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仰头灌了口冷水,喉结滚动了两下,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门被关上的瞬间,沈星辞低头看向笔记本,指尖在“舟璟砚”三个字旁边,又画了个脸红的表情(? ???w??? ?)。
望着窗外的夜景,指尖轻轻敲了敲笔记本封面。
后半夜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
舟璟砚猛地睁开眼,额前碎发被冷汗浸得贴在皮肤上,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梦里的画面还在眼前晃——沈星辞站在巷口的路灯下,白校服被风掀起边角,冲他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指尖却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那触感很温软,烫得他脊椎发麻。
操。
他低骂一声,翻身坐起,赤脚踩在地板上时,凉意顺着脚底窜上来,却压不住脖颈后泛起的热意。
客厅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歇了,只有冰箱制冷的嗡鸣在空屋里打转。
舟璟砚抓了把头发,走进浴室,拧开冷水龙头的瞬间,冰凉的水流劈头盖脸砸下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滑过喉结,没入领口。
他抬手抹了把脸,冷水顺着发梢滴在瓷砖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脑子里却偏要回放下午的画面——沈星辞抱着草莓抱枕窝在沙发里,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发顶,眼睫很长,抬头问“一起去学校吗”时,眼底很亮。
舟璟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骂了句,镜中人眼眶泛红,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眼神里还带着点没褪尽的迷茫。
冷水冲了足足十五分钟,直到指尖冻得发僵,他才关掉龙头。
顿了顿,目光越过阳台,落在斜对门紧闭的防盗门上。
那扇门后面,沈星辞应该睡得正熟吧?说不定还抱着那个草莓抱枕,呼吸很轻。
舟璟砚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转身回房时,脚步放得格外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又撞见沈星辞递过来的笔记本,清隽的字迹旁边,画着个脸红的表情。
晨光刚漫过窗帘,舟璟砚就被生物钟拽醒了。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后颈还残留着冷水激过的凉意,梦里那些温软的触感却像生了根,稍一闭眼就冒出来。
他猛地坐起来,抓过枕头往墙上砸了下,沉闷的响声在空屋里格外清晰。
洗漱时,镜子里的人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额角的青筋还没消下去。
冷水扑在脸上,他盯着水流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昨晚冲澡时,脑子里反复晃的竟然是沈星辞被路灯照得发白的脖颈。
“疯了。”舟璟砚对着镜子骂了句,牙刷把牙龈戳得生疼。
七点整,门铃准时响起。
他趿着拖鞋去开门,沈星辞站在门外,校服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两个热乎的早餐袋,眼底盛着晨光:“我买了豆浆和肉包,一起吃?”
看清他眼下的青黑,沈星辞眼睫轻轻颤了颤。
【系统:(突然蹦出来)宿主!昨晚凌晨三点检测到舟璟砚在浴室待了十五分钟,全程用冷水冲澡哦!好感度都25%了,他大半夜不睡觉冲冷水澡干嘛呀?】
沈星辞低头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早餐袋提手上轻轻蹭了蹭,眼底漫开点笑意。
语气温和地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舟璟砚往后退了半步让他进来,喉结滚了滚才找回声音:“关你屁事。”
话虽硬,却侧身让开了通往餐厅的路。
沈星辞把早餐摆在桌上,撕开豆浆吸管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舟璟砚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豆浆袋晃了晃,洒出几滴在桌布上。
空气僵了两秒。
“对不……”
“没事。”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了嘴。
沈星辞低头去擦桌布,乌黑的发顶对着他,舟璟砚盯着那截露在衣领外的脖颈,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转身抓了个肉包塞进嘴里,嚼得格外用力。
早餐在诡异的沉默里结束。
走到电梯口时,沈星辞突然说:“你脸色好差,今天要是困了,我笔记借你抄。”
舟璟砚没看他,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不用。”
电梯门开了,他率先走进去,后背却像长了眼睛,能清晰地感觉到沈星辞跟进来时,带起的那阵淡淡的皂角香。
这味道昨晚在梦里也有。
舟璟砚烦躁地踢了下电梯壁,金属闷响里,沈星辞的声音轻轻飘过来:“怎么了?”
“没事。”他咬着牙说,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电梯降到一楼,门刚开条缝,舟璟砚就率先迈了出去,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
沈星辞拎着两人的书包跟在后面,看着他绷紧的背影,嘴角悄悄弯了弯。
晨光落在舟璟砚的发梢,把那截露在衣领外的脖颈照得格外清晰,昨晚梦里那个脸红的表情突然跳进脑海,他指尖在书包带上轻轻蹭了蹭。
“走快点。”
舟璟砚头也不回地催了句,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的起床气,却没真的把人甩开。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晨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偶尔有骑着单车的学生从身边掠过。
舟璟砚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旁边飘——沈星辞的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白得晃眼,走路时书包带偶尔滑下来,他抬手去拽的动作很轻。
又想起昨晚的梦了。
舟璟砚猛地加快脚步,把距离拉开半米,耳根却在晨光里泛出点可疑的红。
到了教室,早读课还没开始,几个女生已经围上来,把沈星辞的座位圈成小小的中心。
他刚放下书包,就被递来的数学题册围住,只好拿起笔,耐心地在草稿纸上推导,语调清润。
舟璟砚就站在他身侧,刚把书包卸下来,就听见人群里冒出一句:“沈星辞你也太厉害了吧,这思路比老师讲的还清楚!”
他嗤了声,手下的书包“砰”地砸在桌上,沉闷的声响让周围的喧闹霎时降了半调。
沈星辞抬眼时,目光先落在他身上,眼里漾开点笑意。
舟璟砚别过脸,把外套往椅背上一搭,趴在桌上假装补觉,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身后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后背突然被轻轻碰了下。
他没动,心里有些发痒。
又碰了下。
舟璟砚猛地坐直,回头瞪他:“干嘛?”
沈星辞把一张便利贴递过来,上面用清隽的字迹写着:“刚进来时看见英语老师在讲台贴了听写通知,我帮你划了重点。”
便利贴的角落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舟璟砚的目光在那笑脸上顿了顿,一把抢过便利贴攥在手里,语气硬邦邦的:“知道了。”
等他转回去,沈星辞看着他发红的耳根,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指尖在笔记本上敲了敲——今天的进度条,好像又往前挪了点。
午休时,舟璟砚被热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沈星辞正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眼睫轻轻垂落,呼吸很轻。
他盯着那颤动的眼睫看了两秒,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就往下灌,冷水顺着喉咙往下淌,却压不住心底窜上来的那股莫名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