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空间,两人换了身上的喜服,匆匆赶往厨房。厨房里静悄悄的,许是这几日操劳他们的婚事太累了,沈父沈母都还没有醒来,沈婷的房间也是一片漆黑。
想起出嫁前娘亲告诉自己到了婆家要做第一顿早饭,再想想自己的手艺,李晚有些窘迫的说:“安和……那个……我的厨艺不怎么好。”其实是很糟。
沈安和先是一愣,后反应过来,笑着说:“没事,我来。”
进了厨房,两人一个说一个做,倒也配合默契。看着李晚说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手忙脚乱的样子,沈安和有些好笑:“晚儿,要不,明日回门还是把柳芽带过来吧!”他知道柳芽是李晚在府城救下的女子,姐弟俩为感谢李晚的援手之恩,自愿跟随李晚回村,平日里在李家作坊做事,李晚外出时会跟在身旁。
“不好吧?到时候,娘(沈母)会不会觉得我矫情。”李晚担心的说。之前柳芽姐弟也说过要跟着她,可她怕人说她矫情,明明是一个农家女,身边还要跟个侍女。没让他们跟来。老实说,沈安和的提议让李晚有些心动。今天沈安和帮她做了,以后呢,总不能像个大小姐一样,等着婆婆小姑做好了喊吧?哪还不被人戳脊梁骨。
“没事,娘她们知道你不善厨艺。再说了,有柳芽她们帮忙,娘也能清闲些。”沈安和安慰道。
过了一会儿,沈父沈母他们起来了。看到厨房里的早餐还有些没转过神来。
“晚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沈母欣慰的看着李晚,“以后不用起那么早,咱家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她早就从丈夫和儿子口中得知李晚不善厨艺,可今早她依然早早起来忙活,不管是谁做的,这份心意就值得表扬。
吃过早餐,李晚还是规规矩矩的给沈父沈母敬了茶,并为他们送上了自己做的礼物。
一家喜来,一家愁,还有一家在算计。
这边,沈家院里喜气洋洋。那边,李家一家人都提不起神来。天刚蒙蒙亮,李家堂屋的桌上就摆好了几样简单的早饭,却没人动筷子。李父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烟杆敲了敲鞋底,闷声说了句“丫头昨晚该没哭吧”,声音里带着点发紧的沙哑。李母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她眼角的红,手里的火钳一下下拨着灰烬,突然抬头问大儿媳含烟:“你妹妹陪嫁的那床新被面,昨天忘没忘给她塞箱子底?”含烟刚想说没忘,已经给她塞箱子里了,就见李母别过脸去抹了把脸。小念安乖巧的趴在祖母李老太怀里不吵不闹,仿佛也知家人的不舍。张氏一会儿看看大嫂,一会儿看看身旁的李花,不知今后自家丫头会嫁个什么人家,自己到时是否也像大嫂一样牵肠挂肚,食之无味。
“行了,闺女大了,早晚都有这么一天。再说明早不就回来了吗?吃饭!”最终还是李老太发话,大家才拿起筷子动手吃饭。
而野猪村村子中央那座最气派的青砖瓦房——族长沈德贵家,气氛却异常沉闷压抑。
“娘,听说昨天沈家娶的那新妇带了三十六抬的嫁妆,是真的吗?我听隔壁王婶说,她听那货郎李三说,那李家村家家青砖大瓦房,顿顿有肉腥,就是靠这李家姑娘带着村民搞什么稻田养鱼、沙地种瓜,还搞什么‘合作社’挣来的,年底还分红分肉。难怪李家能给她准备这么多嫁妆。”沈族长家的媳妇王氏昨日被安顿在家喂猪,没能参加沈安和的婚礼,有些羡慕的问自家婆母,村人说的是否是真的。
“啪!”一只粗糙的茶碗被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出。族长妻子周氏,一张富态的脸上此刻布满阴云和嫉妒。“呸!三十六抬!好大的威风!这是打谁的脸呢?”她尖声说着,手指头几乎要戳到空气里去,“那李家的小蹄子,还没进门就摆这么大谱,以后眼里还能有谁?沈家那个闷葫芦婆婆能降得住她?”王氏吓得再也不敢吭声。
“娘!那些箱子里肯定有好多银子!”坐在下首的沈金宝,二十出头,眼袋浮肿,一脸贪婪和忿忿不平,“我亲眼看见抬嫁妆的王二,差点被一个镶铜角的箱子绊倒,那箱子落地声闷得吓人,绝对是装满了铜钱银锭子!还有那些布匹,够咱们全家穿十年了!沈安和他凭什么?!”
沈德贵正背着手在堂屋里走来走去,此时停下脚步,浑浊的老眼里精光闪烁,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凭什么?凭他走了狗屎运,攀上了高枝儿!但别忘了,这里是野猪村!他沈家再能耐,也是外来户,是我沈氏宗族收留了他们!没有族里,他们父子早喂了山里的狼!”
他走到桌边,手指关节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这李晚,带着金山银山和一身不安分的本事嫁过来,是福是祸还两说!她若安分守己,孝敬公婆,帮扶族里,倒也罢了。若是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想在村里指手画脚,甚至想学李家村那套,把野猪村搅得天翻地覆……哼!”
“爹,您是说……”沈金宝眼睛一亮。
“盯着她!”沈德贵冷冷道,“她但凡有点动作,想在咱们村的地里水里搞她那些‘新花样’,立刻给我把风声放出去!就说她糟蹋田地,破坏祖宗留下的耕作之法!让那些指望着地里刨食的老少爷们都看看,她一个外来的女人,安的什么心!”
周氏立刻接口,语气刻薄:“对!还得让村里那些眼皮子浅的婆娘们知道,这李晚在娘家就是个不安分的,抛头露面,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搞什么‘合作社’,没点妇道人家的样子!她带那么多嫁妆,分明是想压婆家一头,不守妇道!沈家婆娘也是个没用的,连儿媳妇都管不住!”
沈德贵点点头,眼中算计更深:“金宝,过两日,你找个由头去沈家转转。就说……宗祠年久失修,眼看雨季要到了,漏得厉害。咱们沈家是宗族一份子,如今光耀门楣了,也该为祖宗尽尽心。探探他们的口风。”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施舍般的虚伪,“都是同宗同族,他们若识相,主动拿出些银钱来修祠堂,也是全了他们的体面,族里自然记得他们的好。”
“要是他们不识抬举呢?”沈金宝急切地问,脸上带着一丝狠厉。
沈德贵捋了捋稀疏的胡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族里不给他们脸面!野猪村的山林、水源、田地,哪一样离得开宗族的照应?一个外来户,一个不安分的媳妇,想在野猪村翻天?做梦!”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沈家……休想骑到我们头上!那三十六抬嫁妆,进了野猪村的门,就由不得他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了!”
堂屋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照着沈德贵一家三口阴沉算计的脸。窗外的风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寒意,吹过寂静的村庄,预示着那三十六抬红妆带来的,绝不仅仅是表面的风光,更是一场即将在野猪村悄然掀起的暗流与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