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全家围坐在堂屋的方桌旁。李父的腿伤痊愈后气色好了许多,正兴致勃勃地讲着这两天在山上看到的野物踪迹。几个孩子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插一两句话。杰哥儿和旺哥儿则缠着李晚讲姥姥家的新鲜事。
“对了,”李父放下碗筷,神情变得严肃,“趁大家都在,有件事我想商量商量。”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李晚注意到二叔和二婶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早已知道要谈什么。
“爹,娘,如今我腿好了,想重新上山打猎。”李父摸了摸已经痊愈的右腿,说道。
李老头抬起头:“老大,打猎太危险了。上次要不是发现得早……”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想起半年前李父被野猪撞伤,被人抬下山时那条血肉模糊的腿。
“就是,如今你媳妇她们开起了手工作坊,作坊的收入足够养活全家,你还要进山打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刻薄你们,见不得你们好。”李老太也在一旁说道。
“娘,看您说的。”李父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塌了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着,这么多年我都在山林里跑,哪块石头藏蛇,哪棵树后有兽道,闭着眼都能数出来,我……”
李福 “嚯” 地站起身,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跳跃的火苗,激动的说:“大伯的箭术,是山神爷亲手教的!上次大伯给我讲怎么在暴雨天寻野兔踪迹,我试了试,真在岩缝下找着了!” 少年喉结滚动,指节发白,“我支持大伯的决定。”他转头冲李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眼里满是崇拜与期待,“大伯,我支持你,这次就让我当您的眼睛、您的腿,咱们爷俩定能满载而归!”
李晚看着父亲粗糙的大手,那上面布满了打猎时留下的伤疤。再抬眼看父亲,火塘的暖意裹着呛人的烟,却掩不住他眼底迸发的炽热。李晚就知道,父亲想上山打猎并不仅仅是为了家里的生计,更是因为他对山林的那份热爱
“爷、奶,”李晚轻声打破沉默,“就让我爹去吧,我会为他多准备一些药包,而且,我相信经过受伤这一遭,父亲会更加注意的。”李父闻言,刚垂下的脑袋猛地抬起来,期冀的目光看向李老头和李老太。
“爹,家里有我,就让大哥去吧。”李有才也在一旁劝说道。
“唉,”李老头叹了口气,“去吧去吧,儿大不由娘啊!”
“爷、奶、爹、娘、二叔、二婶……”李晚一一喊过长辈,接着说,“我也有事想和大家商量商量。”
众人目光转向她。李晚郑静的说:“我想把作坊搬到老屋去。在这里虽然方便,但这里住着我们一大家子,来做活的都是女工……”李晚还没讲完,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家里怎么说也住着大大小小四五个男人(少年),那些女子长期在这里做活,是要招人说闲话的。
“老屋有些漏雨,等明儿我带着你两个哥哥去修修。”李有才说。
“把作坊搬出去,我倒是不反对,就是老屋那边,你们也知道,那李金宝打小就偷鸡摸狗的,布料什么的放在那,会不会不安全?”李老太有些担忧的说。
“我们可以请有根家的帮忙看着,她家就住在旁边,她自己也在绣坊干活。”张氏提议道。
看大家都不反对,李晚又接着说道:“还有,我想把这个手工作坊交给二婶来打理。”这次外出归家,让她看到了张氏的成长,再加上二叔家的花儿也拥有一手好绣艺,让二婶管理,一是看中二婶的能力,二也是想用这个作坊给家里人练练手,因为她知道,她不会止步于此,她们一家早晚会搬出这小山村。
众人惊诧,李老头的目光在家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张氏身上:“二媳妇,你觉得呢?”
张氏似乎没想到会被委以重任,吓的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她慌忙捡起来,声连声拒绝:“这不行,这不行。这作坊是靠着晚儿才开起来的,以后也应该给晚儿做嫁妆。”
“二婶,你听我说,虽说我提议由你来负责打理,但也不是就全都交给你,你主要负责管理作坊的日常管理,比如统计大家做玩偶、绣品的数量和质量,新制一些手工作品样式,你今天新制的花样就很美。账房这一块我打算让我二哥来负责……”
“你会算账?”李父惊讶地看向李宁。
“我每晚都在跟晚儿学。”李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晚儿教了我大半年了,现在一般的账目我都能应付。”
“晚儿也教我了,我也会一些,但我更喜欢跟大伯上山打猎。”李福也笑着说道。
李老头和李老太的表情复杂起来,尤其是李老太,她有些不自在的看向李母:“老大媳妇,你看这……”
李母笑着回道:“娘,您是知道我的,您让我做个绣活啥的,我还行,可你要让我去管别人,我可没那本事。而且,之前晚儿就跟我们商量过来,您别担心,我没意见。”
李老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看媳妇、孙子、孙女,最后目光落在两个小孙子身上,有些欣喜的道:“那就按晚丫头说的办。等赚了银子,开春就把杰哥儿和旺哥儿都送到学堂去,我们李家还没出过读书人呢。”
话题渐渐转向更实际的安排。李晚听着家人的讨论,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她看向窗外的夜空,星星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天幕。这个家,正在一点点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