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晚分开后,沈安和拐进城西窄巷。王老头的兽医铺子门脸破旧,门口还晒着半干的草药。他推门时铜铃叮当作响,正见老头蹲在墙根给一只瘸腿的猫换药,头也不抬地问:“猫生病还是狗生病?”
“王兽医,是我,沈安和。”沈安和蹲下身,从袖里摸出个油纸包,“我是想问问您,最近城里可听说谁家的猪得了温病?闹得凶吗?”
王老头捻开油纸包,见是两块麻糖,这才抬眼瞥他:“温病?你小子也听着风声了?前儿个倒是有个外乡人来问过类似的话,说什么‘李家村的猪全染了病,要赶紧处理’,我呸!”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那猪瘟的症状我还能认不出?前几日我去李家村看过,猪崽活蹦乱跳的,比我这把老骨头都精神!”
沈安心里一沉:“外乡人?长什么样?”
“高个子,脸上有道疤,说话带点南边口音。”王老头掰了块麻糖塞嘴里,“他还想去药铺买砒霜,说是‘给病猪安乐’,张掌柜觉得不对劲没卖。怎么,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
沈安站起身,朝老头拱了拱手:“谢王兽医。麻糖给您孙女捎的。”他转身疾步走出巷子,阳光在他额角凝成汗珠,那道“脸上有疤的外乡人”像根针,狠狠扎进他对“温病”传闻的疑虑里——这不是天灾,分明是有人在人祸背后,正用“瘟疫”的幌子搅动浑水。
怡绣坊街口,日头正斜,把沈安和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站在那辆青布篷的牛车旁,手里正随意拨弄着缰绳,见李晚小跑着过来,眉头微蹙的神情才松快些。
“柳夫人那边如何?”沈安和开口,声音压得低,带着几分急切。
李晚喘了口气,将手里攥着的帕子往腰间一塞:“我把告示拿给柳伯母看了,她也认为是假的。我们合计着得找县太爷主持公道,可到了县衙才知道,县太爷前几日去府了杨村,还没回来。”
沈安和闻言,眼神沉了沉,抬手拍了拍牛车的侧板:“我去城西找了王兽医,他说,前段时间有个外乡人……我四处打听了一下,除了李家村,周边十里八乡的猪圈都好好的,没听说谁家闹了猪瘟,也没听说什么告示。”
风卷起街边的尘土,李晚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确凿的答案——李家村的猪瘟,是有人故意陷害;那张贴在村口的官府告示,彻头彻尾是假的。
“走,先回村。”沈安和利落地上了牛车,扬了扬鞭子。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声响,两人并肩坐着,心思却沉甸甸的。
“你说,会是谁干的?”李晚望着路边倒退的屋檐,声音发紧,“敢伪造官府告示,这胆子也太大了。”
沈安和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能这么做的,多半是跟李家村有过节,或者……想从这事里捞好处的人。你想,若真让他们做成了……到时候人心惶惶,说不定……”
“可如今这招没成,”李晚咬着唇,“县太爷迟早要回来,到时候一查告示是假的,岂能善罢甘休?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这个念头让两人都沉默了。牛车晃悠悠地朝着李家村的方向而去。路边的杨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着未知的凶险。他们都清楚,这背后的人既然敢用如此阴狠的手段,恐怕不会轻易收手。
回到李家村时,夕阳正给村口的老槐树镀上金边。沈安和与李晚一进院门,就被围上来的李家人围住。李母拉着她的手,急得眼眶发红:“怎么样?县太爷怎么说?村里的猪……”
“娘,别急,听我们说。”李晚安抚着,沈安和则接过话头,将今日在城里查到的消息,以及他和李晚的分析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伪造告示”“故意陷害”这几个字落进众人耳朵里时,院子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砰!”堂哥李福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上,脸上满是懊恼,“都怪我!要是我武艺再高强些……”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神里满是挫败。
沈安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福哥儿,武艺不是一日炼成的。如果你不怕吃苦,从明天起,我教你。”他语气沉稳,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李福抬起头,眼里重新燃起了光,用力点了点头。
角落里,李杰和李旺两个小家伙凑在一起,听完后小脸涨得通红。李杰攥紧拳头,奶声奶气却无比认真地说:“我以后要好好读书!考上状元,做大官,看哪个坏蛋还敢欺负我们!”李旺也跟着使劲点头:“我也考!我要当比状元还厉害的官!”
看着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李母抹了把眼泪,嘴角却露出了笑意。李有田叹了口气,却不再是之前的愁眉不展,他走到沈安和面前,郑重地拱了拱手:“安和,这次多亏了你。如今既然知道是有人使坏,咱们就不能坐以待毙。你们年轻人脑子活,多合计着怎么应对。”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李家众人的脸上。曾经的惶恐和迷茫,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拧成一股绳的韧劲。他们知道前路或许还有凶险,但家人在,方向明,便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