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手工作坊就开始热闹起来。张氏在给工人们解说今天要完成的任务;李母正按照李晚给的玩偶形象裁剪布料……
树胶在铁锅里咕嘟冒泡,混着新采的忍冬花汁,蒸腾出清冽香气。李晚执银簪挑开瓷碗中的胶液,在雕花梨木模具里浇出半透明的蝴蝶纹样一一这是要送往府城的节气书签。
“姑娘,外头有人带话! ”春妮提着裙角跑进来,发间还沾着晨露。李晚接过竹筒时,指腹蹭到筒口未干的淤泥,心头突地一跳。展开的信纸上字迹潦草: 歪歪扭扭写着:“移栽月余,稻叶生黄斑,茎秆枯折,已枯三畦……”
她攥着信纸,快步向正在裁剪布料的李母走去,“娘,舅舅家的秧苗出事了。”将信纸展平在案几上,指尖划过“枯三畦”时,窗外的忍冬藤突然沙沙作响。她还记舅舅来家帮忙移栽秧苗时的欣喜和尝试改变的渴望。
“噗”李母握着剪刀的手猛的一颤,剪刀随之落地。
次日清晨,一辆牛车碾过村道,载着母女俩往三十里外的洪兴村颠簸而去。李晚静静的握着李母的手,心中却不断的在回想昨晚查到的关于稻田病虫害防治的方法,前方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待驶近洪兴村界碑,李晚才明白那轰鸣原是湍急水声。村口石桥下,九曲溪暴涨的浊浪正冲刷着青石堤岸,几株歪脖子柳树半浸在水里,枝条上缠着去年残留的破渔网。
李晚一眼望见大舅舅叶承萧蹲在田埂上,脊背佝偻如被霜打弯的稻穗。
“晚丫头快来看!”,看到李晚她们的到来,大舅舅连忙起身赤着脚站在田埂上,裤管卷到膝盖,小腿沾满黑泥。他弯腰拔起一株秧苗,蔫黄的叶尖蜷曲如鸡爪,褐色病斑沿着叶脉蛛网般蔓延。“按你说的深翻晒土,移栽时根须裹了草木灰,怎会……”
“叶片有褐色斑点,茎基部发黑......”李晚蹲下身,指尖捻开叶片背面的白霉,混着鱼腥气的腐味冲入鼻腔。想起昨夜查到的资料——是真菌引发的稻瘟病。得赶紧用石灰水拌草木灰洒田,再把病株连根拔掉焚烧。她扯下腰间帕子裹住病叶,转头看见娘亲正握着姥姥粗糙的手抹泪。
“舅舅,家里有石灰吗?”她突然想起什么,“还有草木灰。或者是花椒、陈醋和硫磺粉也行。”
暮色四合时,二十口陶瓮在田边摆开。李晚将生石灰和草木灰混合在一起,和舅舅一家用破碗将拌好的“消毒水”洒向稻田,又将患病的秧苗连根拔起带回去焚烧。突然脚下一滑,鞋子陷入泥沼,拔足时带出几尾扭动的蚂蟥。她怔怔望着水田里密布的孓,远处芦苇荡中隐约传来野鸭振翅声。
望着河岸芦苇丛中浮游的野鸭,李晚眼睛一亮,忽然攥紧了裙角——前世参观过的生态农场里,鸭子不正是稻田的“天然医生”?
“舅舅,明日雇人挖条排水沟如何?”她擦着额角泥点,“再问村里谁家有鸭雏一-要三百只。”
“你要鸭雏干什么?”叶承萧不解的问道。
“舅舅,您看这河湾水浅草密,正适合养麻鸭。”她拾起一根枯枝在泥地上画圈,“鸭群能吃掉害虫和杂草,粪便还能肥田。等稻子抽穗灌浆,再把鸭子赶上岸,正好攒够秋天下蛋的膘。”
叶承萧捏着旱烟杆的手顿住:“养鸭子?晚儿啊,以前有村人养过,鸭子长的快,卖不起价钱。还有那鸭蛋,大家都嫌腥……”
“大舅舅,你只管负责养鸭子,剩下的我负责。”想起前世那口感酥脆的烤鸭和流着黄油的咸鸭蛋,李晚打起了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