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地裂!
我从未想过这四个字会以如此具象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脚下坚实的地砖瞬间化为齑粉,整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如同一个被抽掉底座的积木模型,向着无尽的深渊垂直坠落!
失重感让我一阵作呕,耳边是呼啸的狂风和石块崩裂的巨响。
我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虚无的空气。
眼看就要和那些碎石瓦砾一同被黑暗吞噬,一只滚烫的手,带着灼人的温度,死死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是萧无咎。
他另一只手上的龙鳞已经剥落殆尽,血肉模糊的手臂死死抠进崩塌的岩壁裂缝中,指骨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惨白。
金色的龙气与我手臂上的银色傀儡丝疯狂交织,形成一道诡异的能量锁链,将摇摇欲坠的我们两个,吊在了这片崩塌的地宫裂缝之中。
“抓紧我!”他冲我嘶吼,声音在轰鸣中几乎被撕碎。
我不用他说,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正在向地底坠落,皇宫的地基之下,竟然是一座空心巨穴!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们俩!
我低头,看向自己被他龙血染红的右臂。
那原本只是纹路般的傀儡丝,此刻已经完全实体化,如同无数活着的银色藤蔓,在我皮肤下疯狂蠕动、生长。
胸口那颗由丝线构成的傀儡心脏投影,跳动得越来越快,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抽取我的生命力。
我正在被它吞噬!
“这是‘逆契’觉醒!”萧无咎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他金色的龙瞳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傀儡之母根本不是怨念,它是初代织魂族长留下的后手,一个用来平衡龙族血脉的……枷锁!”
原来如此。
原来二十年前的灭族之灾,不是皇室忌惮织魂一族的力量,而是他们想要挣脱这道枷锁!
我冷笑一声,恨意如野火般在胸中燎原。
为了挣脱束缚,就可以灭我全族?
好一个皇家!好一个天子!
就在这时,我手臂上那些银色的傀儡纹路,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开始逆向旋转!
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而冰冷的力量,顺着我的经脉,悍然冲向我的天灵盖!
我的脑中轰然一声炸响,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声音,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直接在我的灵魂深处响起。
“傀儡师……不是容器……”
不是容器?
那是什么?
我猛地甩动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那缕被萧无咎龙血浸染、编织成傀儡丝的黑发,瞬间绷直,如同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
既然这颗傀儡心脏是痛苦的根源,是束缚我族的诅咒,那就由我,亲手将它挖出来!
“噗嗤!”
我没有丝毫犹豫,操控着那根发丝凝成的傀儡针,狠狠刺向自己胸口那颗跳动的心脏投影!
没有鲜血,只有一阵撕裂灵魂的剧痛!
我嘶吼着,猛地向外一扯!
一颗布满繁复金色纹路,还在微微搏动的石化心脏,竟被我硬生生地从胸口的虚影中,抽离了出来!
是它!
是初代族长的那颗本命傀儡心脏!
它一离开我的身体,就疯狂地挣扎起来,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邪异气息。
而更让我惊骇的是,在那颗石化心脏的内部,我竟然看到了一个盘踞着的、模糊的金色龙影!
是龙族先祖的残魂!
原来,我们两族的命运,从千年前开始,就已经被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傀儡师真正的力量,不是操控……”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而是,成为……”
成为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要被这狗屁的命运束缚!
我眼神一厉,逆契觉醒带来的磅礴力量瞬间灌注到指尖,无数傀儡丝从我体内爆射而出,凝成一根尖锐的利刺,狠狠扎向那龙族残魂虚影的眉心!
就在利刺触碰到虚影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残魂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竟猛地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那散发着神圣龙气的龙族先祖!
另一半,则是一个满眼怨毒、浑身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宫装女人——傀儡之母!
原来,她们本是一体!
初代族长竟然是将龙族先祖的残魂与傀儡之母的怨念,一同封印在了自己的心脏里,制成了这道永世纠缠的诅咒!
“没用的!”萧无咎突然嘶吼起来,他猛地将我那只觉醒了逆契的右臂,死死地按向那分裂的龙族残魂胸口!
“它们是共生体!斩一个,另一个就会更强!”
“用你的逆契,重写它!这一次,要把它们两个……一起斩断!”
他的话音刚落,我手臂上的银色傀儡丝与他手心的金色龙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龙族残魂的体内!
一个巨大的太极漩涡,以我们两人交缠的手臂为中心,轰然成型!
金色与黑色的能量疯狂旋转、冲撞、融合!
地宫底部的黑暗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在能量漩涡刺眼的光芒中,我看到我和萧无咎的影子,竟然开始诡异地重叠、融合,变成一个全新的、我从未见过的形态——
我的右臂彻底化作无数金色的傀儡丝,如附骨之疽般缠绕住龙族先祖的残魂。
而我的左手,则操控着那个小小的仕女木偶阿蛮,用它那尖锐的木臂,死死地钉住了傀儡之母怨念的核心!
我成了新的契约,新的牢笼!
“轰——!”
脚下的岩壁再也支撑不住,我们两人连同那颗搏动的傀儡心脏,彻底坠入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一缕微光,从头顶崩塌的裂缝中艰难地穿透下来。
是朝阳。
阳光照在我身上,我疲惫地睁开眼。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地宫的坠落停止了,能量的漩涡消失了,就连那颗纠缠千年的傀儡心脏,也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金色残骸。
我赢了?
我颤抖着抬起手,却只看到一条空荡荡的袖管。
我的右臂……没了。
在最后的能量爆发中,它被彻底撕碎,化作了这漫天的光雨。
我惨然一笑,这就是代价吗?
也好,斩断了手臂,也算斩断了这该死的宿命。
可就在这时,那些在朝阳下飞舞的金色光雨,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突然停止了飘散。
它们开始汇聚,旋转,竟在我断臂的伤口处,重新凝结成一根根纤细无比的……金色傀儡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