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碧纱窗,在沈清韵的字帖上洒下碎金。
她握着紫毫笔,笔尖悬在“淑”字的竖心旁上方,心思却早飘到了城南的锦味斋
——昨儿胡师傅派人来说,新采的茉莉花香气足,今日要试做茉莉酥,她还特意让锦书备了小瓷碟,想亲自去尝尝口感。
“小姐,您这竖心旁都描第三遍了,再描纸都要破了。”
锦书端着刚温好的杏仁酪进来,笑着把碟子放在案上,“闻着这香味,是不是又在想铺子的事?”
沈清韵脸一红,放下笔,舀了勺杏仁酪:
“胡师傅做点心最讲究,这次的茉莉酥肯定好吃。对了,赵掌柜说今日会来送账本,你帮我盯着点。”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小丫鬟春桃清脆的声音:“小姐!赵掌柜来了,还提着个食盒呢,说是胡师傅让带来的!”
沈清韵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迎出去。
赵掌柜刚进院门,就乐呵呵地举起食盒:“大小姐,胡师傅凌晨就起来做茉莉酥,特意让老朽给您带两盒尝尝鲜。”
他又递过一本誊写工整的账册,“这是上月的总账,您瞧瞧,‘雅趣’系列卖得比预想还好!”
沈清韵接过食盒,打开就闻到一股清甜的茉莉香,酥皮层层分明,还嵌着几片干茉莉花瓣。
她拿起一块尝了尝,酥松不腻,花香在嘴里散开,忍不住点头:“好吃!胡师傅手艺真好。”
两人进了书房,赵掌柜指着账册上的数字,语气越发兴奋:
“大小姐您看,光是金鱼酥,上月就卖了三百多盒!
张府的管家昨天来,说要订二十盒送宫里的娘娘,还有城西的翰林府,也派人来问能不能长期供货。
现在订单都排到五天后了,老朽想着,是不是该多招两个学徒,或者把价格往上提提?”
沈清韵刚要开口,就听“咚”的一声,沈清泓撞开了门,手里举着个打磨得发亮的木模子,胳膊上还沾着木屑:
“妹妹!我新刻的茉莉模子成了!你看这花瓣,比真的还像!”
他凑到桌前,才看见赵掌柜,连忙收敛神色,“赵掌柜也在啊,是不是要多做点心?我这模子正好用上!”
“二少爷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赵掌柜笑着称赞,又转向沈清韵,“大小姐您看,二少爷也支持扩产,咱们……”
“先别急。”沈清韵打断他,拿起账册翻到损耗那一页,
“赵掌柜,您看这里,上月赶工做金鱼酥,损耗比平时多了一成,胡师傅还特意标注了‘形态不精,弃之’。
要是现在招学徒,新人手艺跟不上,做出来的点心要是不像样,岂不是砸了锦味斋的招牌?”
赵掌柜愣了愣,摸着胡子道:
“大小姐说得在理,是老朽只想着赚钱,没顾上品质。
可要是不扩产,这么多订单怎么办?总不能让客人等着吧?”
“我有个主意。”沈清韵放下账册,眼睛亮了,
“咱们可以限量供应!每天只做五十盒‘雅趣’系列,要的客人提前预订,还得登记姓名和府第,免得有人囤货转卖。
赵掌柜您跟客人说,不是咱们不卖,是要保证每一盒点心都是精品,不糊弄人。”
“限量供应?”赵掌柜眼睛一亮,“上次老朽去城南的‘茗香居’,他们每天只卖二十壶明前龙井,客人都抢着去,反而更火!大小姐这主意,妙啊!”
沈清泓却有点失望,耷拉着脑袋:“那我的新模子……”
“等过阵子,胡师傅不忙了,咱们用你的模子试做‘茉莉酥’,要是做得好,就叫‘泓韵酥’,怎么样?”
沈清韵笑着哄他,“到时候让赵掌柜把你的名字刻在盒子上,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你做的模子。”
沈清泓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胸脯:“好!我这就回去把模子再打磨一遍,保证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清楚楚!”
说着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还差点撞翻门口的花盆,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沈清韵就带着锦书和沈清渊去了锦味斋。
铺子刚开门,就有老主顾李婶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布包:“老赵,我订两盒金鱼酥,给我那孙女儿带回去。”
赵掌柜连忙迎上去:“李婶,咱们现在要提前预订,每天只卖五十盒,您今儿来晚了,得等明天。”
李婶愣了愣,有点着急:“怎么还限量了?我孙女儿就爱吃你们家的金鱼酥。”
沈清韵连忙走过去,笑着说:“李婶,您别着急。
是我们想把点心做得更好,胡师傅说,慢工出细活,要是赶得太急,做出来的金鱼尾巴就不灵动了。
您要是不介意,今天可以尝尝新做的茉莉酥,也是刚出炉的,特别香。”
说着,她让锦书拿了块茉莉酥递给李婶。李婶尝了尝,眼睛一亮:
“好吃!这茉莉香味真浓!行,那我明天再来订金鱼酥,今儿先买两盒茉莉酥回去。”
她又凑近沈清韵,小声说,“丫头,你做得对,做生意就得实在,不能为了赚钱糊弄人。
我回去跟街坊们说,让他们都来订你们家的点心!”
沈清韵谢过李婶,就往后院厨房去了。
胡师傅正带着徒弟揉面团,见她进来,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大小姐来了,您尝尝这刚揉好的面团,软硬度怎么样?”
沈清韵伸手按了按,面团回弹均匀,笑着点头:“胡师傅的手艺,错不了。对了,您要是觉得累,就少做几盒,不用勉强。”
“不累!”胡师傅笑得满脸皱纹,“能做这么精细的点心,老朽心里高兴。再说,您定了限量,咱们不用赶工,能慢慢琢磨,做得更好。”
沈清渊在旁边看着,也跃跃欲试:“胡师傅,我能帮您递东西吗?我力气大,能搬面粉!”
胡师傅笑着点头:“行啊,那你帮老朽把那边的糖罐递过来,小心点别摔了。”
沈清韵看着弟弟笨拙地搬着糖罐,又看了看胡师傅认真揉面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这才是锦味斋该有的样子,不用急着赚钱,大家都能静下心来,把每件事做好。
傍晚回府时,沈清韵刚进门,就见沈清澜从学馆回来,手里还拿着本《商君书》。
他见沈清韵回来,笑着迎上去:“妹妹,我听赵掌柜说你定了限量供应,特意算了算,这样虽然每天卖得少了,但损耗也少了,利润反而比之前还多了一成。”
“真的?”沈清韵眼睛一亮,“大哥,你怎么算的?”
沈清澜拿出纸笔,边写边说:“你看,之前每天做八十盒,损耗一成,就是八盒,实际卖七十二盒;现在每天做五十盒,损耗不到半成,实际卖四十九盒。
虽然数量少了,但之前每盒成本三十文,现在损耗少了,成本降到二十八文,利润自然就多了。”
沈清韵凑过去看,越看越佩服:“大哥真厉害!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这都是书上学的。”沈清澜摸了摸她的头,“不过妹妹能想到限量供应,比我还厉害。父亲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果然,晚膳时,沈巍听林氏说了这事,忍不住夸道:
“韵儿能不贪眼前利,顾全长远,这份定力,比许多成年人都强。
不过,总在铺子里打转,见识还是窄了。
下次休沐,我带你去京郊的庄子看看,让你知道粮食是怎么种的,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
——咱们吃的米、用的糖,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知道源头,才能把生意做得更踏实。”
沈清韵眼睛一亮:“真的吗?我能去庄子里看种地吗?《九州风物略》里说,江南的稻田能种两季,京郊的庄子是不是也这样?”
“到了庄子你就知道了。”
沈巍笑着点头,“还能让你尝尝刚摘的黄瓜、西红柿,比府里的新鲜多了。”
沈清泓立刻凑过来:“父亲,我也要去!我能帮着浇水、施肥!”
“你先把《论语》背完再说。”沈巍瞪了他一眼,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晚饭后,沈清韵回到书房,铺开太子送的薛涛笺,写下今日的事:
“……今日在铺子试做茉莉酥,李婶说好吃,还帮着宣传。
父亲说下次带韵儿去庄子,看粮食怎么种。
韵儿觉得,不管是管铺子,还是看种地,都要守着‘实在’二字,不糊弄人,不贪快,这样才能长久。”
写完信,她把茉莉酥的盒子放在案上,闻着淡淡的花香,心里满是期待
——她不仅想把锦味斋管好,还想去看看庄子里的稻田,看看更多不一样的东西。
窗外的月色洒进来,落在信纸上,仿佛也在为她的成长,添上一抹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