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书记是一个县的掌舵人，县长是执行官！”童伟国说，“他不影响我执行，我不干涉他掌舵，邓力同才能和我和谐相处。”
郑遐说：“可您还是县委副书记，您都说了可以提建议。”
童伟国瞄了郑遐一眼，说：“我不会提的，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我可不像你，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出来。”
郑遐低头默默冲茶。
童伟国知道郑遐想不通，叹口气，说：“很多事情你还不懂，我一时半刻也讲不清。我们在东山县还要干很多事，需要获得邓力同的支持。我对他支持越大，他对我的掣肘就越小，这是党政一把手之间的一种默契。不能因为一个镇长的职务调动破坏了这种平衡。”
童伟国喝了一口茶，说：“王小波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知道，东山县上一代利益团体的核心人物之一。”郑遐又重重地补上一句，“一看就是个腐败分子，和耿涛不能比。”
“知道就好。”童伟国微微一笑，“县委书记这么一番操作无非有两个原因，一是王小波花费了心思打点了他；二是邓力同想换上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担任旅游局长这个重要职务。这次的人事调整这种小动作还有不少。我已经有了感觉，邓力同已经在开始构建自己的利益圈子，只不过他的动作太过明显罢了……”
童伟国的心思在邓力同身上，而郑遐关注的则是耿涛，两人说话不搭界。郑遐感觉，耿涛一个小镇长的政治前途县长大人或许根本没放在心上，心里顿时一阵悲凉。看来自己今晚白来了。
童伟国的话题终于转到耿涛身上了，他说：“我知道你和耿涛关系好，也知道那个人很能干，记得你和我提起过。”
“如果有机会，你得开导开导他，来日方长，成大事者不能争一时之长短。他如果是个能成器的，自然会想得通。”
嗯？童伟国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深意。
郑遐说：“我能告诉他这话是您说的么？”
童伟国说：“不，这话是你说的。我没说过这种话。”
郑遐：“……”
唉！揣摩领导的心思真费神。
……
县里的人事调整落地很快，不到一个月就全部完成。
市管干部基本没动，东山县一批正科级干部退二线，调整了几个镇长、书记的岗位，提拔了一批副科级干部……
这其中几家欢乐几家愁，又有多少怨男恨女只有天知道了。
县政府办公室对于这次人事调整有些议论。主任周继承不在的时候，郑遐和两个副主任周栋梁、赵立坚喝茶聊天免不了听到几句牢骚。
赵立坚说，听说这次人事调整童县长完全听邓书记的，一点主意都不肯拿。亏死了！
周栋梁附和，对呀。原本按照党政两条线，干部提拔和调整就是个小朋友分棒棒糖的规矩，你一个，我一个，大家雨露均沾。这次好了，我们县政府办一个干部都没提拔，倒是县委那边外放了一个局长……唉！心塞。
郑遐说，也就是提拔一个嘛……
赵立坚说，郑副主任，你是基层上来的不晓得这其中的关窍，什么叫一个？这里头学问大了去了！
赵立坚情绪有些激动：比如说，周主任去人大弄个副处待遇，咱们这儿不就空出一个主任职务么？以此类推，周副主任接替主任，又空出一个正科编制……这叫动一动，全盘松，提拔一个等于提拔三个！和大伙儿都有关系！
周栋梁神情萧索，他说，老赵，别提这些没用的。领导有领导的考虑，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能力得不到认可。
赵立坚可不管，压低了嗓子，继续道：我听说啊，邓书记到咱们东山县任职是因为有省里的后台，他这个人在老单位就是出名的霸道不讲理。童县长让着他呢。
周栋梁是搞文秘机要的，保密意识很重。周栋梁说，哎哎，老赵，少议论领导的事，没啥好处。
赵立坚瞄了瞄郑遐，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为自己科室争取利益还错了？我们政府办是跟县长办事的。郑副主任，你和童县长熟，某些场合方便的话也得向上级反应反应群众心声。
周栋梁说，老赵你这人就是话多。
话虽如此，周栋梁也似笑非笑地看着郑遐，他是打心眼里认同赵立坚的话。
他们哪里晓得郑遐也是在童伟国那里吃了个瘪。郑遐笑道：“你们可高看我了，要说这些话，周副主任比我更师出有名，我算老几？”
……
类似于这种无聊的办公室茶话会还有很多次，让郑遐渐渐了解到一个事实：童伟国这个县长确实被邓力同压着一筹，所以，童伟国在刻意保持低调。
郑遐这些日子总是在琢磨一件事：耿涛怎么样了呢？
眼前浮现出耿涛的模样：凌乱的发型，眼镜片后面血红的眼睛，倔强地抿着一张大嘴。耿涛好像在说：小郑呐！我他妈的倒霉透啦！我居然被王小波这种王八蛋鹊巢鸠占啦……
就在郑遐默默为耿涛惋惜的日子，政府办接到一个文件，通知上年度至今新入职副科级公务员去市党校参加统一脱产培训，时间为5周。
县政府办就郑遐一个人符合条件。郑遐只好服从命令，向周继承请假。
临走时，郑遐去2号别墅去找童伟国告别。
童伟国笑眯眯地接待了郑遐，还特意开了一瓶洋酒，两人坐在别墅的大阳台上边喝酒边吹海风。
小麦贴心地端过来几盘坚果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郑遐在灯光下悄悄打量了一下小麦，这小妮子自从跟了县长在一起生活，好像人变得越来越水灵了，身姿窈窕，一张小脸儿流光溢彩，估计是吃生猛海鲜吃多了吧！县长大人的伙食在宋崇阳这种马屁精照料下能差吗？
童伟国先是嘉勉了郑遐一通好好学习之类的，然后，话锋一转，告诉郑遐，让他趁着这次去市内学习的机会帮忙办理一件事。
郑遐恭恭敬敬地听着。
童伟国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郑遐，说，去海门找一下这个人，他订购了一些私人物品，届时让郑遐从海门带回东山县。
郑遐说好。
拿着那张名片一看，上面写着：海门市天恩民间中医研究所。上面有个人名，叫范考霖，头衔是中医专家、教授。
郑遐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既然是县长大人亲自交代的事情还用说么？自然乖乖照办呗。
童伟国又问，工程指挥部那边怎么样？
郑遐说，每周都有个例会，昨天刘云标宣布了那20公里的沿海大道扩建工程招标完毕。文件今天才送到县政府办公室。郑遐想了想，又说，您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童伟国点点头：”知道。这个工程终于还是给赵冲搞下来了。”
郑遐吃了一惊：“怎么会是赵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