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轰——!”
撞击一声响过一声,如同死神的丧钟,敲打在苏寂和璃的心头。厚重的圆形金属门上,那凸痕越来越深,边缘的金属已经开始扭曲、撕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固定门框的铆钉在剧烈震动中松脱,细密的灰尘和锈屑从缝隙中簌簌喷出。整个避难所舱室如同一个被不断捶打的铁罐,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控制台上的红色警告疯狂闪烁,刺耳的警报声与门外的撞击声交织成一首毁灭的交响曲。能量读数显示外部结构的完整性正在断崖式下跌。
“它……它要进来了!”璃背靠着冰冷的控制台,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圣辉徽章被她死死攥在胸前,那点微弱的金芒在剧烈的震荡中摇曳不定,如同她此刻的希望。她看向苏寂,眼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苏寂站在舱室中央,身体因为虚弱和持续的震动而微微摇晃,但他的眼神却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他体内的状况正在急剧变化。每一次外界的沉重撞击,都仿佛直接捶打在他胸口那块源之碎片上,激荡起层层叠叠的痛苦涟漪,但这痛苦之中,那股沉淀的、异质的力量也被彻底搅动、沸腾起来。
皮肤下,那些幽蓝色的纹路不再若隐若现,而是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亮度在他手臂、脖颈,甚至脸颊上蔓延开来,勾勒出一种非人的、充满诡异美感的图案。一股灼热的气流在他四肢百骸中疯狂窜动,所过之处,肌肉纤维不自然地贲张、收缩,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在重新塑形。虚弱感正在被一种野蛮的、充满破坏欲的力量感取代,但他的理智却在被这股力量带来的暴戾情绪侵蚀。
他能“嗅”到门外那怪物散发出的、混合着强酸、腐肉和纯粹恶意的浓烈气息,能“听”到它肌肉绷紧、利爪刮擦金属时最细微的声响,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它那混乱、饥饿、只剩下原始杀戮本能的精神波动。
算法直觉在异化能量的冲击下支离破碎,却又以一种更原始、更直接的方式,将外界的信息强行塞入他的脑海。他感觉自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体内奔涌的力量渴望着宣泄,渴望着撕裂,渴望着将门外那个威胁彻底毁灭!
“苏寂!你的眼睛……”璃的声音带着惊骇。
苏寂下意识地看向金属桌面上模糊的反光。在他的瞳孔深处,原本属于人类的色泽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燃烧般的幽蓝光芒,如同两颗坠入深渊的星辰。
“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低吼,呼吸变得灼热而粗重。理智在警告他,放任这股力量,他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可能会彻底变成怪物。但生存的本能在尖叫,不使用它,下一秒他们就会被撕成碎片!
没有时间犹豫了!
“躲到角落去!”苏寂朝璃吼道,声音沙哑而扭曲,带着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戾气。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哐啷!!!!!!”
一声撕裂耳膜的巨响!那扇饱经摧残的圆形金属门,连同部分扭曲的门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蛮力从外部整个轰飞!沉重的门板如同炮弹般砸在对面的舱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然后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彻底变形。
烟尘弥漫,碎屑飞扬。
在破开的洞口处,一个庞大、狰狞的阴影堵塞了所有的光线。正是那头一路追杀他们的巨型噬骸者——或者说,日志中提到的“刽子手”!它那颗没有眼睛的头颅低垂,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张开,粘稠的唾液如同瀑布般垂落,腐蚀着门口的地面,发出“嗤嗤”的声响。它身上覆盖的暗沉角质层多了几处新鲜的刮痕,但更显凶戾。那股如同实质的杀意和腥臭,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避难所!
它找到了它的猎物!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音浪冲击而来,将舱室内散落的空箱子吹飞!
怪物没有任何迟疑,粗壮的后肢猛地发力,庞大的身躯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朝着站在舱室中央的苏寂直扑而来!那对闪烁着寒光的巨大骨爪,一左一右,封死了苏寂所有闪避的空间,眼看就要将他撕成两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寂体内那沸腾到极点的异质力量,终于冲破了某种界限!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幽蓝色能量冲击波,以苏寂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舱室内昏黄的灯光瞬间熄灭,只有他身体上那炽亮的幽蓝纹路和瞳孔中的蓝芒,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他没有退,反而迎着扑来的怪物,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双拳猛地向前挥出!在他的拳头前方,空气仿佛被压缩、扭曲,两道凝练的、如同实质的幽蓝色能量束如同毒蛇出洞,悍然轰向噬骸者挥来的两只骨爪!
“砰!砰!”
两声沉闷的爆响!能量束与骨爪猛烈对撞!
预想中骨爪碎裂的场景并未出现,那怪物的角质层坚硬得超乎想象。但能量束中蕴含的冲击力和某种奇异的腐蚀性,却让“刽子手”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发出了一声混合着痛苦和暴怒的嘶吼!它的骨爪上,被能量轰击的地方,竟然冒起了缕缕青烟,坚硬的角质层出现了细微的融化痕迹!
有效!这异化的力量,能伤到它!
然而,施展这股力量的代价也瞬间显现。苏寂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瞬间抽空,又像是被投入了熔炉,剧烈的空虚感和灼烧感同时袭来,喉咙一甜,一口带着幽蓝光点的鲜血猛地喷出。皮肤上的蓝色纹路光芒骤减,变得明灭不定。
但噬骸者“刽子手”被彻底激怒了!它甩了甩被灼伤的前爪,更加狂暴地再次扑上,这一次,它张开了那足以吞下整个人的螺旋巨口,朝着苏寂当头咬下!腥风扑面!
苏寂力量不济,眼看就要被吞噬!
“圣光啊!请庇护我们!”
就在此时,角落里的璃,眼中闪过决绝,她将所有的信念和残存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圣辉徽章!
“嗡——!”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纯粹、更加凝实的金色光柱,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猛地从徽章中爆发出来,精准地照射在噬骸者那张开的巨口内部!
“嗷呜——!!!”
纯粹的光明能量对于这种黑暗生物仿佛是天敌!“刽子手”发出了凄厉到极点的惨嚎,扑击的动作瞬间变形,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疯狂扭动,重重地撞在旁边的舱壁上,将金属墙壁都撞得凹陷下去!它巨口内部冒起阵阵白烟,显然受了重创!
机会!
苏寂强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和力量的反噬,瞳孔中的蓝芒再次凝聚。他不再试图远程攻击,而是将体内残存的异质力量全部灌注到双腿,猛地蹬地!
“咔嚓!”脚下的金属地板被他蹬出细微的裂纹!
他的身体如同鬼魅般窜出,速度远超他平时的极限,带起一道幽蓝色的残影,瞬间贴近了因为痛苦而暂时失去平衡的“刽子手”!
他没有武器,但他的右手五指并拢,指尖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如同蓝色水晶般的奇异角质,散发着锐利的光芒和冰冷的源质波动——这是异化力量在他身体上的具现!
“死!”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苏寂那覆盖着蓝色角质的右手,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带着他全部的重量和残存的力量,狠狠地插向了“刽子手”相对脆弱的脖颈与身体连接处!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蓝色的“手刀”势如破竹,撕裂了坚硬的角质层和肌肉,深深刺入了怪物的体内!
“吼……嗬……”噬骸者“刽子手”的身体猛地僵直,剩余的独眼中(如果那算眼睛的话)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暴和……一丝迅速消散的茫然。庞大的身躯抽搐了几下,最终轰然倒地,暗红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涌出,迅速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舱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苏寂沉重的喘息声,以及璃因为脱力而滑坐在地的细微声响。
圣辉徽章的光芒重新变得微弱,顶棚的灯光挣扎着闪烁了几下,恢复了昏黄。
苏寂站在原地,右手依旧保持着穿刺的姿势,蓝色的角质层正在缓缓消退,露出下面皮肤上更加密集、颜色更深的幽蓝纹路。他看着脚下还在微微抽搐的怪物尸体,闻着那浓烈刺鼻的血腥和腐蚀气味,感受着体内那股因为杀戮而暂时平复、却更加根深蒂固的异质力量。
他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活下来了。
但他用来杀死怪物的力量,与制造怪物的力量,同出一源。
他离“人”……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