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春,吴郡的雨下得连绵不绝。太守府书房内,沈风正与鲁肃、顾雍等人商议与交州通商的细节,窗外雨声淅沥,敲打在庭院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周仓入内禀报:“主公,高先生回来了,说有夷洲急报。”
“快请。”沈风放下手中的文书。
不过片刻,高岱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快步走入。他虽披着蓑衣,发梢衣角却仍被雨水浸透,脸上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之色。
“府君,甘将军遣凌操将军回来了!”高岱不及客套,径直禀报,“远征夷洲,大获成功!”
沈风眼中精光一闪:“仔细说来。”
“甘将军舰队抵达夷洲后,在东部寻得一处天然良港。此处水势平缓,腹地开阔,沿岸更有鹿群栖息,故取名‘鹿港’。”高岱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苏飞将军已率部驻扎鹿港,沈壹统领的三百家兵从旁配合,正在修筑码头、营寨,如今已初具规模。”
“夷洲土民情况如何?”沈风关切问道。
高岱神色稍凝:“夷洲土民部落散居,初时抵触甚多。裴元绍将军率两千步卒登陆后,配合甘将军水师,剿抚并用。先后经历大小十余战,斩首数千,收服部落二十余个,约三万余人。”
“三万余人……”沈风手指轻叩桌面,“务须妥善安置,不可苛待。”
“甘将军谨记府君吩咐,以怀柔为主。凡归顺土民,皆分发粮食、布匹,允其保留猎场,只要求遵从管辖。如今多数土民已安心归附,协助建设营地。”
高岱继续禀报:“夷洲物产丰饶,尤以林木为盛。经探查,岛上盛产多种珍贵木材——有木质坚韧、适合制作箭杆的槻木;有气味芬芳、适合制作家具的樟木;有木质细密、耐腐蚀的桧木,最宜造船;还有纹理美观、堪称上等的肖楠。”
“好!”沈风终于露出笑意,“有了这批林木,吴郡财政可获喘息之机。”
“正是。”高岱点头,“凌操将军此次运回大批桧木,特请府君调派工匠,用以建造大型货船。此外……”
他略作停顿,神色郑重:“夷洲地广人稀,鹿港虽已建立,然欲真正开发此地,尚需大量人手。甘将军恳请府君派遣官吏治理,并移民充实。否则仅凭现有兵力与归顺土民,难以充分开发。”
沈风沉思片刻,看向鲁肃、顾雍:“二位以为如何?”
顾雍率先开口:“夷洲初定,确需文官治理。可先从郡中选拔干练吏员前往,同时招募自愿移民的百姓,许以田宅、减免赋税。”
鲁肃却摇头道:“不可。夷洲之事尚未上报,若大张旗鼓招募移民,必走漏风声。移民之事当循序渐进,最好能寻个由头,暗中进行。至于官吏,可选那些去岁政绩优良却无门路晋升之人,表面调往会稽协助政务,实则遣往夷洲治理,如此可保万全。”
鲁肃此言确有深意。夷洲之事知情者甚少,甘宁出航更是隐秘,只要消息不走漏,沈风便握有一支奇兵。
“善。”沈风点头,正欲再问,却见凌操已大步走入书房。
“主公!”凌操一身水师装束,甲胄未干,风尘仆仆,“末将复命!”
沈风起身相迎:“凌将军辛苦。听说你运回大批桧木?”
“正是!”凌操难掩兴奋,“夷洲林木繁茂,桧木高大挺拔,木质上佳,实为造船良材。末将已命人将木材妥善存放,只待工匠开工。”
他说着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忍不住抱怨:“只是这回程路上,天气着实古怪。夷洲那边晴空万里,一入江东海域便阴雨连绵,至今未歇。船上所载干货,怕是都要受潮。”
沈风闻言,与鲁肃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有思量。
“天气异常,恐非吉兆。”鲁肃轻声道。
顾雍也皱眉:“阴雨不绝,若再持续,恐误春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沈老太爷到。”
话音未落,沈毅已大步走入书房,他朝众人微微颔首,目光便落在沈风身上。
“父亲,您怎么来了?”沈风有些诧异。
沈毅抚须道:“沈壹从夷洲传回消息,说那里已初步安定。为父此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事。”
他环视书房内众人,缓缓道:“夷洲孤悬海外,正是我沈氏一族最好的退路。为父想亲自带一支队伍过去,一来协助开发,二来为家族经营根基。”
沈风神色微动:“父亲年事已高,何须亲自前往?”
“正因为年事已高,才更该为家族谋划。”沈毅目光深远,“待夷洲初具规模,为父再回来将云儿的长子沈继带过去,将来也好继承这份基业。”
他顿了顿,又道:“此事不必声张。为父会以巡视产业为名,暗中筹备。待准备妥当,便择日启程。”
沈风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既然父亲心意已决,儿子自当支持。只是此行路途遥远,还望父亲务必保重。”
“放心。”沈毅露出欣慰的笑容,“为父这把老骨头,还要看着沈家在夷洲开枝散叶呢。”
沈风踱至窗前,望着窗外绵密的雨幕,沉默片刻方转身:“夷洲之事,刻不容缓。子敬,选拔夷洲官吏一事由你负责。”
“凌操,”沈风看向这位水师将领,“工匠之事,我会尽快安排。你部水师好生休整,夷洲航线既已打通,往后往来必将更加频繁。”
“诺!”凌操抱拳领命。
高岱此时递上一卷竹简:“府君,此乃甘将军详细禀报,内有鹿港建设进度、土民安置情形、物产分布图等。”
沈风接过竹简,缓缓展开。当看到“已收服土民三万余,探明珍贵林木遍布全岛”时,眼中终于流露出满意之色。
“兴霸不负所托。”他轻声道,随即提高声音,“传令:犒赏远征夷洲全体将士,依功行赏。阵亡者加倍抚恤。”
“再传令甘宁:夷洲事务,暂全权委任于他。务求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土民以安抚为主,开发以林木为先,移民之事待郡府安排。”
一道道命令传出,书房内重新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