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挨着打受着骂长大,后来小弟出生了,落在她们身上嫌弃的视线终于少了,爸妈的注意力全都在小弟身上。
她们四姐妹的生活重心也从家务变成了小弟。
四姐妹几乎是围着小弟长大的,从小被勒令一切以小弟为先,她们是小弟的仆人,垫脚石,是以后小弟娶媳妇彩礼的来源。
陈盼弟听惯了这样的话,回想起来情绪并没有多大波动,但她觉得恶心,不服,凭什么!
所以当父母要将她第一个卖出去时,陈盼弟自己挑选了丈夫。
那时的陆家不算富裕但也比一般人的日子好过许多。
陆峥延才去部队没多久,每个月都寄津贴回来,每回下乡来的知青都要在陆大山手里买桌椅板凳,所以陆家是十里八乡最有可能买得起她的。
这段婚姻是陈盼弟谋划来的,好在陆老二没让她失望,铁了心要娶她,这根被她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终究没有沉下去。
可能是第一次卖女儿还不够心狠,父母即便狮子大开口也被婆婆牛爱花怼了回去,彩礼只要了五十块。
这五十块是老二借的三弟的津贴,陈盼弟感激三弟,感激公公婆婆,即便婆婆嘴上不饶人,她也知道如今的日子比在陈家好太多。
她终于跳出了陈家这个火坑,可她一手带大的二妹三妹,却在父母愈发贪婪的野心下被卖了个好价钱。
那时的她无能为力,得知两个妹妹结婚的消息已经是很久后。
她曾经去偷偷看过两个妹妹,也劝过,但两个妹妹已经成功被父母洗脑规训,即便丈夫打骂,公婆唾弃也要偷偷将婆家的东西拿回娘家给小弟。
陈盼弟觉得她们无药可救,也觉得可悲,她只在丫蛋二宝出生后回过娘家两次,被父母好一顿冷嘲热讽,骂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都不顾父母和小弟,还骂丫蛋是没用的赔钱货。
陈盼弟不想让闺女听到这些刺耳的话,从那以后再没回过娘家。
可这是她最后一个妹妹,她才二十三岁啊,陈盼弟心里怎么会没半点波动。
牛爱花将二儿媳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她这个做婆婆的手还伸不到儿媳妇娘家去。
接下来两天,陈盼弟像是从未听过马四婶的话,照常在家缝补衣裳,做做家务。
只是一向开朗时不时就要吵嚷两句的她却明显沉默了许多。
可能闺女天生就更容易共情母亲,丫蛋感受到妈妈情绪低落,小丫头也不和弟弟闹着玩了,乖乖窝在妈妈身旁陪伴着。
桃夭夭不喜欢这样的二嫂,她想逗二嫂开心被牛爱花拦住了,
“让你二嫂自己好好想想,她迟早要过了心里那关。”
陆老大陆老二一连去后山好几天,今天总算逮到一只傻狍子回来。
袍子自己掉进了陷阱里,瞧见来人还哼哼直叫唤。
傻狍子不大,也足够家里打打牙祭,这种野味厨艺不好的烧不出来,一般都是陈盼弟掌勺,乔凤英牛爱花打下手。
傻狍子被分成好些块,桃夭夭自告奋勇送去陆家老宅和大队长家。
爷奶瞧见她高兴得不行,好一阵稀罕后才让女孩兜里鼓鼓地回去。
桃夭夭回到家时饭菜已经快好了,她将爷奶和大爷给的瓜子花生水果糖掏出来分给大家,又颠儿颠儿跑去厨房帮忙端菜。
红烧狍子肉做了满满一大盆,二宝捏着筷子,流着口水,就等着爷奶发话准备夹肉呢。
等牛爱花陆大山率先动筷,孩子们的筷子才飞快朝狍子肉夹去。
只是待所有人将肉放入口中时,各个眉头紧皱,齐齐变了脸色。
二宝“yue”了一声,一口将狍子肉吐了出来,
“好咸,妈,你是不是打翻盐罐子了?”
陈盼弟啧了声,抓起桌上的肉就往二宝嘴里塞,
“皮痒了是吧,肉都敢吐,再难吃也得给老娘咽下去!”
见桌上所有人都是一张皱巴茄子脸,她不信邪地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嘴里,顿时被咸得黑了脸。
“那啥,我加俩土豆子回个锅。”
她心虚地将狍子肉端走,留下面露菜色的众人。
几天下来,这样的小事一连发生了好几次,牛爱花实在受不住了,她今天还就要把手伸去儿媳妇娘家,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家里没个消停。
趁着下午孩子们都在炕上玩,牛爱花来到灶孔前的陈盼弟身旁,亲眼看到她差点将刷锅用的刷帚当柴烧后,牛爱花一个健步上前,夺过她手里的刷帚,
“去去去,回你娘家去。”
“我不回去!”
陈盼弟下意识反驳。
牛爱花叹了口气,端了个小板凳过来和她并排坐在一起,
“老二媳妇,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四妹,既然过不去心里这关,不如回去看看,问问你四妹是咋想的。”
“她如果脑子清醒,你和老二这做姐姐姐夫的该帮一把是一把。”
陈盼弟眼泪蓦地流出,颤抖地喊了声,
“妈。”
牛爱花拍拍她的肩膀,
“你们姐妹四个也是命苦的,也就你脑子清醒一点,你这个做大姐的也不容易。”
陈盼弟心里愈发感动,她这两天其实也想回去看看,可陈家的情况,只要她露出一点心软,父母就能扒上来吸血。
她这样的娘家没有公婆会喜欢,更没有公婆会喜欢嫁出去的女儿回家插手妹妹的婚事。
更何况她一直都不如大嫂夭夭讨妈喜欢。
陈盼弟犹豫着不敢开口,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办,却没料到婆婆竟然先一步开口让她回去。
“妈!”
陈盼弟呜咽哭着,一把抱住了婆婆。
牛爱花身体一僵,有些不习惯老二媳妇的亲近。
要说家里的女人们,她和老二媳妇的性子是最像的,泼辣,嘴毒,护短。
也因为两人最像,所以牛爱花对老二媳妇一直软不下语气。
她僵硬地拍着像是要将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的陈盼弟,
“等老二回来,明天你俩收拾收拾就回去吧,丫蛋二宝就别回了。”
陈盼弟抹着眼泪点头,朝牛爱花露出一个笑,
“妈,谢谢你。”
牛爱花打了个哆嗦,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听老二媳妇说软话咋就这么不得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