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族长笑容还没得及收回就僵在脸上，待驴车停下，他一把老骨头都没让人扶滋溜蹦下车，
“老三家的，你说清楚，什么叫把秧苗救活了？”
那劳什子祖传养料真有那么神奇？
马三婶急得额头都冒了汗，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陆木匠家大棚里的秧苗全都活了，翠绿翠绿的，姓陆的全族人都在那儿等着分养料呢。”
“哎呦老族长啊，你怎么就让我们把秧苗全都拔了，这下好了，还要重新育苗，收成全完了啊。”
马三婶也顾不上场合，一屁股坐地哭得真心实意。
马族长心里发慌，眼前发黑，差点厥过去，招呼着大儿子，
“老大，快，快背我过去瞧瞧。”
一路上都没遇到人，临近陆家大棚，嘈杂的声音明显热闹起来，有人欢喜有人愁，陆大队长正在喊话，
“都别急，一个一个来，养料已经在配制当中，明天就能发到大家伙手上，一家一份，回去自己稀释，一份养料喷洒一亩地。”
陆家族人高声应着，脸上的喜意怎么都藏不住，一个劲地夸陆大山，
“大山啊，咱们全族真是托了你的福。”
陆大山摆摆手，“这可都是我家夭夭的功劳，养料都是她亲手配制的，丫头这两天都熬瘦了。”
大家伙又开始对着桃夭夭竖大拇指，
“好闺女，真不错，陆老三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真有福气。”
“应该是咱陆姓全族都沾了峥延的光，闺女你放心，叔伯婶子大娘们往后都是你的靠山，峥延要是对你不好，看我们怎么收拾他。”
“去去去，你会不会说话，峥延可是咱族里最有出息的小辈，怎么可能会对媳妇不好，夭夭闺女和峥延小子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往后指定好好的。”
牛爱花最乐意听这些吉祥话，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家老三夭夭有多好多相配。
桃夭夭被喜庆的氛围感染，浑身的疲惫都松快了些。
陆姓族人聚集了好一会才回地里干活，他们一走，人群后边的马姓族人便显现了出来。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马姓族人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们负责的秧苗全都拔光了，要早知如此，就不听族长的话了。
这伙人领头的是马大夫，他苦着一张脸，上前跟大队长交涉，
“大队长，你看那养料能不能也分点给我们，大家都是同一个大队的，我们的秧苗才刚拔完，没准还有抢救的机会。”
桃花沟就马大夫这一个赤脚大夫，平日里颇受村里人尊敬，大队长对他的语气有所缓和。
“马大夫，不是我不给，当初大山家提出要用养料的时候，马族长竭力反对，甚至说往后马姓族人的事不再让我插手，所以这事我还真没办法，我虽然是大队长，但在马族长面前也是小辈。”
这话马族长当着全族人面前说过，当初也是全族人一起决定拔苗重育，可当看到陆家大棚的秧苗时，大家只恨不得回到两天前扇自己一巴掌。
众人无言以对，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抱怨，
“族长反对，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同意。”
这话一出，获得了接二连三的认同。
“是啊，我们也不想单独分出来，是族长做了错误决定，后果不能让我们所有人来承担啊。”
“我看族长是脑子不清醒了，大队长你别跟他计较，以前一个大队的时候咱们两族之间好好的，大家伙别因为这事伤了和气。”
“秧苗不比别的，这可是关乎我们几十上百口的粮食，现在育苗秋收一定会减产，大队长求你救命啊。”
马姓族人附和着，赶来的马族长恰好将后面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看着在他最瞧不起的大队长面前乞求的族人，听着族人们埋怨自己的话，他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被围住的大队长面色为难，朝桃夭夭看去，
“夭夭，你那养料对已经拔出来的秧苗有用吗？”
桃夭夭摇头叹了口气，秧苗最后一点生机都没了，她也无力回天。
众人绝望，人群中甚至传来啜泣声，声音让人心中发紧。
就在这时，马三婶从人群后方挤出来，她脸上都是泪痕，指着桃夭夭和大队长的鼻子破口大骂，
“呸，你们就是故意不想把养料分给我们，先前冻死的秧苗你们都能救活，我们这才从地里拔出来一天，怎么就救不活了？！”
“你说，是不是看我们是姓马的故意针对，大家同在一个大队生活了几十年，你们好狠的心呐！”
人群中显然也有和马三婶同样想法的人，只不过被马三婶抢先说出口。
大队长心寒至极，脸上也露出失望的神色。
最擅长对喷的显然是牛爱花，她一个猛扎冲到了大队长和桃夭夭面前，对着马三婶的脸啪啪啪就是两巴掌，
“老贱货，记吃不记打是吧，还敢闹到老娘跟前来。”
她揪着马三婶的头发，边扇巴掌边指桑骂槐，
“都他奶奶的是群白眼狼，大队长这些年为咱做了多少事，头发都熬白了，我全家不分昼夜配制养料，还不是为了全队的口粮。”
“如今倒好，一个个都想把黑锅往我们身上甩是吧，咋地，我们看起来像冤大头？”
“洗干净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想，秧苗是有人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拔的？养料是我们故意不给的？是你们那老不死的族长，他一直想着大队长的位置，专门和陆家人对着干。”
“冤有头债有主，谁错了找谁哭丧去，再敢让老娘听到你们一声逼逼，马大嘴就是下场！”
话落，牛爱花将手上的人一丢，马三婶吧唧一声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马姓全族噤若寒蝉，再没人敢说一声抱怨的话。
牛爱花拍拍手，转身朝家人递去一个“老娘牛逼吧！”的表情。
桃夭夭崇拜的目光都快溢出来，妈真厉害。
气氛凝滞了片刻，最后还是大队长一声叹息，
“话都挑明了，我也表个态，往后要是还当咱是一个大队的，留下来咱们一起想办法，其他人我也无话可说，这些年我这个大队长做得问心无愧。”
马姓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和马族长交好的几户人家外，以马大夫为首平日里老实友善的人家都留了下来。
毕竟大队长从刚才就一直在为大家伙想办法，而他们的族长现在都还没见到人影。
至于马三婶，她被那几户人家半扶半拖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