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刚开始走得很快，风声的低语被尽数抛之脑后。
后来却渐渐走不动了，速度缓慢降低，直到她累得只能停下歇息。
“哈…”
她蹲下身，以冰为镜，看见了满身血污的自己。
她还那么小，有着完全不属于自己年龄的稚嫩，让人一看便知，身体和灵魂的契合度极低。
她在原地蹲坐许久，最后血迹都已凝固了，污血的味道四散开来，让她忍不住捂鼻。
“唔…”
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以羚羊奔跑的速度向南方跑去。
终于抵达冰屋附近，一行人把林原簇拥进屋，薛奶奶关切地帮她换衣服。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血？”
“……我杀了林冻。”
薛奶奶眉心紧皱，没有接她的话。
站在一旁的梨梦却出声打破沉默，俨然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林冻不是小云雀吗？你怎么杀死小云雀？把他的意识剥离出肉身，不给他替补的躯壳？这样就可以吗？”
林原望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黯淡，心中警铃大作，她开始思考林冻的真正意图。
“这不是重点，小云雀没有血液系统你知道吗？也就是说杀了小云雀，不会导致大出血，而是导致躯壳直接损毁。”
“真的吗，奶奶？我还以为他们有呢。”
“他们只有少量体液，唯一仿造血液的体液集中在头部，尤其是面神经。其他部位是没有的，更不会有循环。”
林原微微点头，目光呆滞，有些畏缩。
“你不是棠雨休。”
在梨梦震惊的目光里，林原和薛奶奶对上视线，她忍不住心虚地移开目光。
“…嗯。”
“你是谁？”
“我是……她的第二人格。”
“我不觉得，她那么聪明，第二人格也不会像你这么蠢。”
林原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明明她也曾是纳米技术界的少年天才，要不是棠叶的产生，她才不会沦落到演艺圈。
“……”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随你咋想。”
“带我们去林冻‘死’的地方。”
“行，但能帮我洗一下衣服的血迹吗，我擦不掉。”
“那不是血，当然洗不掉，等会送去让人研究一下。”
“谢谢。”
薛奶奶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拧眉拉着梨梦半只脚踏出门时，又回头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林原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剧烈起伏。
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愣着做啥？你也来。”
“好。”
林原跌撞着跟在后面，一行人拿着凿冰刀快步前进，她只能边跑边指路，才能跟上队伍的步伐。
再次看见林冻时，他还保持着她走时的姿势，只不过身上并未完全凝固的“鲜血”，透露着一丝诡异。
“我现在相信这不是血了，那为什么他的意识也沉睡了？”
“或许没有，他只是在赌你回来的可能性。”
“我不明白。”
林原缓慢向林冻的躯壳走去，彼时他的鬓角已经凝了一层薄霜。
她蹲下身迟疑地伸出手，却见他左眼瞳孔微微晃动。此刻，柔和的阳光似回光返照的余晖，照亮了林原的侧颜。
林原突然怔愣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浑浊的眼眸。
“你…”
在她怔忡之际，躲藏数小时的棠雨休，悄然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并将她狠狠压制在意识层深处。
薛奶奶看着女孩变得坚定的目光，心领神会地上前搭手，与她合力将林冻抬起来，搬到了百米开外的飞船上。
“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薛奶奶目光柔和，望向她时带着十成的信任。
“先撬开后备箱，看看他把备用躯壳藏在哪里的。”
“好。”
“等下，你先去吧，我要检查一下这副躯壳。”
“oK。”
棠雨休对他进行了全身触诊，因此沾了满手的“血”，但她并不气恼，反而愈发沉静。
“这副身体，和小云雀不一样。严格来说，他现在不属于小云雀。”
梨梦皱眉盯着她手上的红色液体，迟疑地开口。
“那他现在属于仿生人吗？”
“属于，而且还是最像人类的那一种。”
“这么说，小云雀不算仿生人？”
“严格来说不算，但属于广义的仿生人范畴。”
“明白了。你的第二人格不见了吗？”
梨梦好奇地盯着棠雨休，想看出她和从前有何不同。
“没完全消失，但我能保证她再也不会占主导了。”
“欧拉，既然是棠大小姐说的，那一定可信。”
梨梦很积极地拍着马屁，逗得棠雨休扑哧一笑。
薛奶奶从后备箱里翻出了新躯壳，和林冻现在的脸相比，这个躯壳配备的脸，看上去至少年轻二十岁。
“然后怎么做？”
“把那台机器搬过来，接下来交给我就行。”
薛奶奶大力出奇迹，把两百斤重的机器搬到棠雨休面前，然后牵着梨梦退出了舱内。
半小时后，意识转接实验成功了。
林冻睁开眼看见棠雨休的那刻，眼中的光熄灭了一半。
“看到是我，很失望？”
“嗯。”
“让我猜猜，我是你的孙子吗？”
棠雨休笑着拂去他眼角的落灰，像在玩弄木偶，为它精心擦拭打理。
“不是。”
“那她是，对吗？你想把她召唤出来？”
“不是。”
“你只会说不吗？”
“…”
林冻扶着座椅缓慢站起来，看向她的眼神深沉又复杂。
“你这个躯壳也不是小云雀的，但和刚才那个不同。你是打算与小云雀割席吗？”
林冻怔愣地看着她，眸底余烬竟缓缓复燃。
“我说对了？”
“嗯。”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高阳不是喊你回去收拾残局吗？你把我带上，说是你失散多年的孙子，终于被你在极地找到了。”
“你凭什么和我做交易？”
“就凭我把她压制了，只有我允许，她才能出来见你。”
“呵，你觉得我会害怕一个小孩的威胁？”
林冻面露不屑，淡淡地盯着她。
“你不怕，可是她怕，你的骨肉可真是个胆小鬼。”
“她是你妈妈。”
“我妈是棠叶，她顶多算个低等人格。”
“口气倒是不小。”
“怎么样嘛，我们可以共赢，没人说未来一定得是拓荒者推翻渡云师，再陷入新的轮回。
我们俩加在一起，就可以创造新的法则，不再拘泥于现有的结构。
甚至还可以跨越维度。”
“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