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将最后一点相对安全的庇护彻底隔绝。黑雨立刻包裹了所有人，冰冷、粘稠，带着腐蚀性的微弱刺痛和精神上的沉重压抑。
陆尘走在队伍最前方，他的感知被压制到极限，精神力枯竭如同干涸的河床，只能依靠最基础的视觉和听觉。王虎紧随其后，充当着队伍的尖兵与肉盾，右臂的绷带很快被雨水浸透染黑。秦雪和她的队员“山猫”一左一右，负责侧翼警戒，专业的战术动作在复杂的地形中依旧流畅。
队伍沉默地穿行在破败的街道废墟间。按照芯片地图标注的、相对隐蔽的路线，他们需要绕过主干道，穿过那片废弃的工业区。
雨声掩盖了许多声音，但也放大了某些细微的动静。倒塌的墙体后，扭曲的钢筋丛中，偶尔会传来窸窣声，或是某种东西快速爬过的阴影。没有遭遇成规模的变异体，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尘哥，一点钟方向，二楼窗口，有反光。”陈默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他的无人机在低空悄无声息地滑翔，充当着队伍的眼睛。
陆尘抬手，握拳。队伍瞬间停止，各自寻找掩体。
王虎架起枪，透过瞄准镜观察片刻，低声道：“是破碎的玻璃，没有生命迹象。”
虚惊一场。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
林晚秋紧紧跟在队伍中段，她的医疗包沉重地压在背上。一名幸存者脚下打滑，差点摔倒，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动作敏捷，但呼吸明显急促。体力的透支和精神的压力，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疲惫。
“还能坚持吗？”陆尘没有回头，声音透过雨幕传来。
林晚秋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到，才低声道：“可以。”
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那片废弃工业区的轮廓出现在前方。锈蚀的龙门吊如同巨人的骸骨， silent地矗立在雨幕中，残破的厂房窗户像是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地图标注的路线需要从一片相对开阔的堆料场边缘穿过。
“山猫，前出侦察。”秦雪下令。
代号“山猫”的侦察兵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堆积如山的废弃金属和集装箱的阴影里。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雨水顺着领口流入，带走体温。陆尘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都牵扯着精神力枯竭带来的隐痛。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引导那仅存的4%精神力流转，如同在干裂的土地上引渡一丝细流，收效甚微，但聊胜于无。
几分钟后，山猫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安全，可以通过。但是…队长，陆先生，你们最好过来看一下。”
在堆料场深处，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山猫发现了一些东西。
不是变异体，也不是“清扫者”的踪迹。
是几具尸体。穿着混杂的衣物，有平民，也有看起来像是不入流的掠夺者。他们的死状极其诡异——身体表面没有明显外伤，但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败色，像是所有的生机被瞬间抽干。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极度的恐惧和某种…茫然的渴望上。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这些尸体中间，散落着几个空的军用级营养液包装，以及几个被打碎的特制玻璃容器，容器内壁残留着少许暗蓝色的粘稠液体，正被雨水缓缓冲刷、稀释。
“是‘圣血’…”一名幸存者声音颤抖地说出了那个在底层流传的名字——一种据说能短暂激发人体潜能、带来强烈愉悦感，但代价巨大的违禁药物。
“不像普通的‘圣血’。”秦雪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指沾了一点残留的液体，凑近嗅了嗅，眉头紧锁，“有很淡的…信息素的味道，和黑雨中的某些活性成分相似。更像是…诱饵。”
“诱饵？”老刀不解。
陆尘看着那些尸体空洞的眼神，和地上被打碎的容器，脑中灵光一闪：“他们在‘喂养’什么。或者…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话音刚落——
“嗡……”
那种来自地底的、低沉的震动再次传来，比在据点里感受到的更加清晰、强烈！这一次，伴随着震动，空气中似乎多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细沙摩擦的“沙沙”声。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陈默指着堆料场更深处，一个巨大的、半埋在地下的废弃沉淀池方向。
几乎同时，陆尘感到脑中那干涸的精神力之源，猛地悸动了一下！不是因为恢复，而是受到了一种外来的、带着强烈吸引和侵蚀意味的波动刺激！
“叮——检测到高浓度活性信息素聚集，与黑雨同源。警告：该区域存在强精神力干扰场与生物诱导效应。”
沉淀池的方向，那“沙沙”声越来越响，逐渐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潮水般的声音。紧接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无数黑影，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沉淀池的入口、裂缝中涌出！
是变异鼠！但它们的体型比寻常变异鼠大了数倍，眼睛猩红，牙齿尖长，更可怕的是，它们彼此拥挤、堆叠，行动间带着一种诡异的协调性，仿佛被一个统一的意志所驱使！
鼠潮！被那诡异的“圣血”残留物和地底震动吸引、或是召唤而来的鼠潮！
“后退！找掩体！占据高处！”陆尘厉声喝道，瞬间拔出了战术直刀。重火力在这种数量面前效果有限，他们必须避免被包围。
队伍迅速向旁边一座锈蚀的金属楼梯撤退，试图登上旁边一个较高的物料平台。
鼠潮发现了他们，猩红的眼睛齐刷刷地转了过来，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黑色的地毯般迅速蔓延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王虎手中的机枪开始咆哮，子弹扫入鼠群，溅起一片片血花，但瞬间就被后续涌上的老鼠填补。秦雪的能量手枪点射，每一发都能将数只老鼠电离焦黑，但三发之后，能量指示条彻底变红。老刀和幸存者们用手枪和冷兵器拼命砍杀，但鼠群无穷无尽。
“太多了！守不住！”王虎大吼，左手挥舞工兵铲，将几只试图爬上平台的老鼠拍飞。
陆尘感到一阵眩晕，精神力被外界干扰场搅得如同沸水。他咬破舌尖，利用剧痛保持清醒，手中的直刀精准地刺穿一只飞扑向他面门的老鼠。但更多的老鼠涌了上来，它们的利齿啃咬着金属支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林晚秋被一只老鼠窜上平台，咬住了小腿，她痛呼一声，踉跄后退。
危急关头，陆尘的目光扫过那些被打碎的“圣血”容器，又扫过汹涌的鼠潮，以及那不断传来震动和干扰的沉淀池方向。
他猛地看向陈默：“强光弹！对着沉淀池入口！还有，干扰器最大功率，对准那个方向！它们是被引导的！”
陈默瞬间明白过来，掏出最后一枚强光爆震弹，奋力掷向沉淀池入口！同时，将随身携带的、原本用于通讯对抗的小型电磁干扰器功率开到最大，对准了那个方向！
嘭！刺眼的白光和巨响再次爆发。
嗡……高频电磁干扰扩散开来。
鼠潮的动作瞬间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和迟滞，它们似乎失去了统一的方向感，开始互相冲撞、撕咬。
就是现在！
陆尘强忍着脑中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将体内那仅存的、躁动不安的4%精神力，不再用于压制，而是如同引线般，猛地导向手中的战术直刀！他没有试图去控制鼠潮，那远超他的能力，他只是将那股带着“救赎”系统特质的精神力，如同一个微弱但鲜明的信标，狠狠“砸”向了鼠潮后方，那片混乱的区域！
“滚！”他发出一声低沉的、蕴含着精神力量的怒吼。
这不是攻击，而是驱赶，是扰乱！
效果立竿见影。本就陷入混乱的鼠潮，仿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某种令它们厌恶又畏惧气息的“信标”所惊扰，再加上强光和干扰的持续影响，它们汇聚的意志彻底崩溃。鼠群发出一片混乱的嘶叫，不再冲向平台，而是如同退潮般，向着四面八方溃散开来，很快便消失在废墟阴影和雨幕之中。
平台上，众人气喘吁吁，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林晚秋正咬着牙给自己小腿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
危机暂时解除。
陆尘拄着直刀，单膝跪地，大口喘息，额头上冷汗涔涔，刚才那一下，几乎将他彻底掏空。但他能感觉到，在极限的压榨和外界活性信息素的异常刺激下，那干涸的精神力之源，似乎…松动了一丝。如同在窒息中，终于吸入了那一口救命的、冰冷的空气。
第二次呼吸。
秦雪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神复杂：“你刚才…”
陆尘抬起头，望向沉淀池的方向，目光深邃：
“它们不是偶然出现的。有人在用‘圣血’和那种震动…‘放牧’这些东西。”
“或者说，‘摇篮’在筛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