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沉默不语,裴元庆则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只盼着早日遇到宇文成都,好一较高下。
......
马邑城中, 刘武周也收到了风声。
看着手中关于各路反王蠢蠢欲动的消息,再对比自己困守孤城的窘境,心中五味杂陈。
“李渊老贼尚未退去,天下却已乱成这般模样...可惜,可惜我刘武周被困于此,否则,这等盛事,岂能少了我?”
刘武周望着南方,眼中流露出不甘与羡慕。
旋即,他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新得的两位“草原猛将”阿史德野和骨咄禄咬银,心中稍安。
“有突厥援军在,我必能守住马邑,待中原乱局更甚,未必没有我刘武周出头之日!”
......
李渊大营。
李渊自然也听闻了瓦岗联合众反王欲拦截龙舟的消息。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随军而来的次子李世民。
“二郎,你看此事如何?”李渊沉声问道,脸上看不出喜怒。
李世民目光炯炯:“父亲,此乃天赐良机!如今瓦岗等各路反王与朔方那位的注意力,皆在龙舟之上,我李家正好借此机会,加速整合太原,稳固根基。”
“马邑刘武周,有突厥相助,一时难下,不如暂且维持现状,以围为主。”
“待中原各方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时,便是我李家乘风而起,挺进关中之时!”
李渊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深意:“吾儿所言,正合我意。传令下去,对马邑围困如常,但不必强攻。各部加紧操练,广积粮草。”
“这天下...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远眺南方,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凌云在北,群雄在南,他李渊,正好在这夹缝中,行那韬光养晦之事。
......
深秋的登州,海风寒冽,咸腥的气息漫卷过靠山王府高大的院墙。
庭院中,几株老槐树的叶子已落了大半,剩下的在风中瑟瑟作响,平添了几分萧瑟。
书房内,炭火盆驱散着湿冷。
靠山王杨林没有像往常般披甲,只着一身暗紫色常服,坐于宽大的太师椅上。
他手中拿着一封刚由心腹送来的密信,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那双阅尽沧桑的虎目之中,不再是往日睥睨天下的锐利,而是充满了忧惧。
信上的内容,他几乎能背下来了。
林林总总,为首的竟有十八路反王达成联盟,麾下人马号称百万,意图拦截龙舟对圣驾不利!
“唉...”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这位为大隋征战一生的老千岁喉中溢出。
随后,他放下密信,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陛下啊陛下...”他喃喃自语,声音复杂,“您为何偏偏要在此时南巡...这天下,已非昔日之天下了。”
他想起自己当年随杨坚打下这大隋江山,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扫北齐,平南陈,剿灭各方豪强,何等快意!
可如今,大隋江山竟已烽烟四起,社稷飘摇。
二征高句丽的惨败,雁门关被围的耻辱,还有他自己...竟也败在了瓦岗那群草寇手下,连赖以成名的“一字长蛇阵”也被破去。
这份挫败与耻辱,如同毒火,日夜灼烧着他的心。
但此刻,比起个人的荣辱,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皇帝的安危。
杨广虽有好大喜功之举,让他有时也看不惯。
但血脉亲情,君臣大义,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骨子里。
杨林根本无法想象,若杨广真有个闪失,这大隋的天,岂不是真要塌了?
届时,他杨林,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帝?
“本王绝不能坐视!”
杨林猛地站起身,因动作过猛,牵动了旧伤,让他微微蹙眉,但眼神却无比坚定,“陛下身边虽有宇文成都,骁果军也算精锐,但十八路反王联合,随之响应的渠帅更是不计其数。”
“其中不乏能征善战之辈,那瓦岗寨...更是连本王也...”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那份败绩依旧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登州兵马经历瓦岗之败,折损不小,新兵未训,面对声势浩大的反王联军,着实没有太大的胜算。
但杨林顾不了那么多了。
身为大隋的靠山王,在陛下最危难的时候,他必须亲往,否则...此生难安!
接着,杨林走到窗前,望着院中凋零的秋色,心中思绪翻腾。
不由得,他想起了那个远在朔方的身影——他的义子,凌云。
这个义子,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
坐拥北疆三州,威服草原,权势之盛,已远在他这义父之上。
若有凌云出手,扫平这些反王,护驾成功,当不在话下。
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
杨林甚至能想象到凌云手持擎天戟,跨坐白虎,如天神般降临战场的景象。
有子在侧,何惧群丑?
但随即,他又缓缓摇了摇头,北疆乃是重地,绝不可有一丝差池。
在他看来,若是平常时候,凌云离朔还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当今中原烽烟四起,可冒不得险。
若凌云南下,异族趁火打劫,大举叩关,内忧外患之下,社稷必倾!
而且,自己这做义父的,难道真要依赖儿子吗?
上次瓦岗之败,已让他颜面有损,此番护驾,他更想凭自己,为陛下,也为杨家,尽一份力。
“罢了,” 杨林最终叹了口气,似是说服了自己,“云儿镇守北疆,关系重大,草原虽表面臣服,却未必没有异心。他不能轻动。此番,就让我这老骨头,再为陛下,为大隋,搏上一次吧!”
决心既定,杨林不再犹豫。
随即,转身回到书案前,神情恢复了一位沙场老帅的沉稳与决断。
“来人!”
亲卫应声而入。
“传令!” 杨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登州镇海军,即刻起进入战时状态,清点所有库府军械粮草,检修战船车马,待命出发!”
“令:莱州、青州、密州三地府兵,各抽调两万精锐,由各州总管亲自率领,五日内抵达登州汇合!”
“令:速召大太保、二太保...凡在外之太保,除必要留守者,即刻返回登州!”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发出,号角声在军营中响起,打破了登州城的宁静。
杨林亲自去了军营,兵卒们虽然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感到不安,但看到靠山王那坚毅的身影,心中也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杨林走过一排排队伍,不时停下脚步,拍拍年轻士兵的肩膀,或是检查一下老兵的战甲。
他没有多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因为他本身,便是最大的鼓舞。
回到王府后,他让老仆取出了当年平定江山时,穿的那副明光铠。
铠甲依旧闪亮,只是上面密布的刀痕箭创,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峥嵘岁月。
他亲手用软布细细擦拭,动作缓慢且专注,仿佛在与一位老友叙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