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亲手为那头失控的野兽，戴上项圈。”
索尔·科恩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平淡无波。
潘宁没有说话，握着手机的指甲嵌进掌心。
她能想象电话那头，那个老人坐在长岛庄园的图书馆里。
脸上是那种悲天悯人的微笑，宣读着她和谢焰的最终判决。
“我知道，你现在恨我。”
索尔·科恩的声音继续传来，温和得像个祖父。
“但你会感谢我。我给你的，不是毁灭，是永恒。”
“我们‘兄弟会’，有唯一能暂停他‘规则性衰变’的技术。”
“我们可以把他放进一个叫‘静滞花园’的亚空间。”
“在那里，时间流速趋近于零，他的一切生命体征都会被‘冻结’在当前状态，不再恶化。”
“他将获得永生。没有痛苦，没有衰败，永远年轻，永远才华横溢。”
永生？
潘宁心里发冷。
那不是永生，是活死人。
是把一只雄鹰拔光羽毛，做成标本，封在永恒的玻璃柜里。
“代价呢？”
潘宁的声音冰冷。
“代价，就是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索尔·科恩的语气不容置疑。
“第一，解散你的‘万春联盟’。”
“那个所谓的dAo，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狂欢，是混乱的温床。世界不需要那么多嘈杂的声音。”
“第二，把你掌握的‘神迹’系统，连同源代码，全部交给‘兄弟会’的伦理委员会‘收容’和‘监管’。”
“这种力量太危险了，不该掌握在任何个人手里，尤其是你这种情绪不稳定的年轻人。”
“第三……”
索尔·科恩停顿了一下。
“也是最重要的。谢焰，必须进入‘静滞花园’。”
“而你，潘宁，作为唯一能安抚他的人，将成为‘花园’的守护者，永远陪伴着他。”
潘宁脑子里嗡的一声。
永远陪伴他？
在一个时间静止，与世隔绝的笼子里？
这不是解药！这是比死亡更残忍的永恒囚禁！
索尔·科恩要的，不只是谢焰的“神性”，不只是她的商业帝国。
他要的是她们两个人的灵魂，是她们存在的全部意义！
他要把她们，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你做梦！”
潘宁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不是在商量，孩子。”
索尔·科恩的声音彻底冷了。
“我是在通知你。”
“给你四十八小时，做出选择。”
“四十八小时后，我的特使会把‘静滞花园’的微缩样本送到你面前。你可以亲眼见证它的神奇。”
“你可以接受，让谢焰获得‘永生’，你则完成对他的终极守护。”
“或者，你也可以拒绝。”
索尔·科恩笑了，笑声里是残忍的怜悯。
“然后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眼睁睁看着他，在你面前，一点点衰败，枯萎，最后化为尘埃。”
“选择一个永恒的标本，还是一捧留不住的骨灰？选择权在你手里。”
“滴。”
电话挂断。
潘宁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
客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全息投影都亮着，但没人敢开口。
龙宇那张总是充满愤怒的脸，此刻写满无力。
山本聪那双总是闪着代码光芒的眼睛，也黯淡下去。奥黛丽·万斯抱着胸，身体发抖。
他们都听到了。
那个魔鬼开出的，让人无法呼吸的条件。
一个无解的阳谋。
把潘宁逼上了绝路。
一边是谢焰的生命。
另一边，是她和整个团队的自由与梦想。
怎么选，都是输。
“潘……”
奥黛丽终于开口，声音发虚。
“我们……”
潘宁没有回答。
她放下手机，一步步走向那间亮着仪器的病房。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谢焰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身上贴满传感器，屏幕上，心跳曲线微弱而平稳。
他睡着了，脸上没有痛苦，像个安静的孩子。
潘宁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他冰冷的手。
她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消瘦的脸颊，看着他眉宇间那抹执拗。
她想起798废墟里，他那双不被世界理解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想起他在《春雪》下，用一场盛大的爆破，向她笨拙告白。
想起他在富士山的山与火中，为她加冕。
想起他在她被全世界误解时，从背后抱住她，哭着说：
“我不需要自由，我只需要你。”
如果没了这些，永恒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如果那双眼睛里再也燃不起火焰，那具躯体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潘宁知道，如果谢焰现在是清醒的，他会怎么选。
他宁愿像流星一样燃烧殆尽，也绝不愿被关在笼子里，做一颗永不陨落的恒星。
他会选择死亡。
而她，有什么权力替他选择苟活？
潘宁低下头，脸颊轻轻贴上他冰冷的手背。
一滴泪落下，砸在他皮肤上。
“谢焰……”
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上帝不行，魔鬼，也不行。”
她抬起脸，泪水洗过的眼睛里，挣扎和痛苦都消失了，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