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裁缝铺的霓虹灯忽明忽灭,谢安站在积灰的玻璃门前,指尖的镇魂香燃到了第三根。近半个月,这条老街已有四个女人失踪,最后出现的地方都留着半截绣线,线头上缠着极细的皮肉纤维。
铺子里传来缝纫机的咔嗒声,谢安推开门,铁锈味混着丝线的腥气扑面而来。墙角的模特身上套着件红绣衣,针脚密得像蛛网,领口处的鸳鸯图案竟在昏暗里动了动——那不是丝线绣的,而是用极细的人发混着血线织成的。
“除念使者,来得正好,看看我的‘绣娘’手艺如何?”
里间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布衫的老头。喂鬼人钱六,干瘦得像一截枯柴,脸上堆叠着深刻的皱纹,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浑浊而狂热的光。他枯瘦的手指间,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尖上,正挑着一缕乌黑油亮的发丝,在微弱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她啊,挑剔得很,只肯用活人的皮肉当布料,用新鲜的筋骨作绣绷。瞧瞧这纹理,这韧性…”他伸出鸡爪般的手,轻轻抚摸着红绣衣的袖口,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这件‘百鬼衣’,就差最后几针了…届时,它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更能号令百鬼,夜行八百…嘿嘿,可是件前无古人的宝贝!”
谢安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昏暗,牢牢锁定在红绣衣领口处一个用暗红色朱砂混合着什么绘制而成的诡异符咒上——那是钱六的指血,带着他独有的、与邪祟纠缠一生的污秽气息。“这鬼物,原是清末的一个绣娘,被人剜去双眼,活活闷死在绣架之下,怨气冲天。”谢安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找来七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女人,用她们的皮骨魂魄喂养它,强行提升其凶戾。就不怕这怨气凝聚的凶物,野性难驯,最后反噬其主?”
“反噬?”钱六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珠里满是讥讽,“谢安,你太年轻,不懂驾驭之道!”他话音未落,手腕猛地一抖,那根挑着黑发的银针带着一丝破空声,精准地刺入了木质模特的胸口膻中穴位置!
“嗡——!”
红绣衣无风自动,剧烈地鼓胀起来,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鬼气从中汹涌而出,迅速凝聚成一个披散着长发、身形扭曲的鬼影。那鬼影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深不见底、不断逸散黑气的窟窿,原本是十指的地方,赫然是十根寒光闪闪、细长如簪的钢针!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带着对生魂血肉的无尽渴望,猛地朝着隔壁尚亮着暖光的胭脂铺扑去——那里,一个刚下晚自习的女学生,正背着书包,低头挑选着心仪的胭脂。
“孽障!”
谢安眼神一厉,身形如电,瞬间挡在鬼影与胭脂铺之间。他反手拔出背负的桃木古剑,剑身看似古朴无华,挥动间却绽出灼目的金色流光。剑光如匹练般横扫,劈砍向鬼影前方虚空——那里,无数根肉眼难辨、坚韧异常的半透明绣线早已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嗤啦!”
金光与绣线碰撞,发出灼烧般的声响。桃木剑划过的轨迹,在地面留下一个繁复而闪耀的金色符文结界,将惊惶抬头的女学生牢牢护在其中。鬼影收势不及,一头撞在金色结界之上,“嘭”的一声闷响,金光荡漾,鬼气四溅。它发出愤怒的咆哮,十根钢针般的手指疯狂地刺、戳、抓、挠,速度快得带起一片残影。金芒与鬼气激烈交锋,碰撞处发出“噼啪”的爆鸣,那些构成结界的金色光线与外围缠绕的绣线网络同时剧烈震颤,簌簌作响。隐约间,似乎有无数女人凄厉而绝望的啜泣声,从绣线的震颤中渗透出来,回荡在夜空下。
“她的眼睛早被你用混着你污血的朱砂糊住,灵识已昧,如今只能凭借本能追逐血腥气。”谢安一边维持着结界,抵挡着鬼影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冷声喝道。突然,他左手并指如剑,闪电般掠过自己额前,扯下一小缕乌黑的头发,同时咬破右手中指,将殷红的指尖血迅速涂抹在发丝之上。
“但你忘了!被你残忍杀害、绣进这鬼衣里的魂魄,她们残存的怨念与感知,同样能‘闻’到你这饲主身上,那令她们憎恶的气息!”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甩,那缕蘸着鲜活阳血的发丝如同有了生命般,化作数道细微的红光,激射向周围空中飘浮、连接着鬼影的无数绣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