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大春和阿娟顶着劈头盖脸的暴雨,沿着湿滑泥泞的山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前挪了不知道多远。雨水糊住了眼睛,冷得人牙齿都在打颤,衣服早就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又沉又冷。脚下根本看不清路,全凭感觉和求生的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探着。
终于,在又一道惨白闪电照亮山野的瞬间,阿娟眼尖地发现前方不远处,山体有一个向内凹陷进去的浅洞,看起来像是什么动物废弃的巢穴,或者就是天然风化形成的,虽然不大,但好歹能暂时躲避一下风雨和可能滚落的石头。
“那边!”阿娟扯着嗓子在风雨中喊道,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两人互相搀扶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挤进那个勉强能容纳两人的浅洞,虽然依旧有风雨扫进来,但比起外面已经是天堂了。两人都累得脱力,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两条离水的鱼。
惊魂稍定,那迟来的后怕才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瞬间淹没了万大春。
他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疯狂回放——车子失控甩尾时心脏骤停的瞬间,塌陷路段边缘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后方滚落堵死退路的巨石发出的恐怖巨响,还有在暴雨中弃车逃命时每一步都可能滑倒坠崖的恐惧……
每一个画面,都让他脊背发凉,手脚冰冷。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和阿娟,连同那辆车,可能就彻底交代在这荒山野岭了!
他想起了柳絮温柔的笑脸,想起了儿子咿呀学语的可爱模样,想起了出门前柳絮细细的叮嘱……如果他真的回不去了,她们娘俩怎么办?柳絮得多伤心?孩子那么小就没了爹……
一种巨大的恐惧和庆幸交织的情绪,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猛地睁开眼睛,洞外依旧是昏天暗地的暴雨,雷声隆隆,仿佛老天爷还在发怒。
他不敢想象,如果柳絮知道了刚才的凶险,会吓成什么样子。
“老板,你没事吧?”阿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虽然也狼狈,但眼神依旧锐利,时刻警惕着外面的情况。
万大春摇了摇头,想说没事,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冷汗,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身体。
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不是怕死,而是怕再也见不到牵挂的人,怕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和伤痛。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过去。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山路彻底被毁,前后不通。手机在这里根本没有信号,求救无门。两人只能困在这个小小的浅洞里,靠着体温互相取暖,听着外面肆虐的风雨声,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救援,或者……雨停。
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万大春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大自然的狂暴面前,人是何等渺小;也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平安两个字,是多么珍贵。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省城的事业,什么未来的规划,都变得虚无缥缈。他只想雨快点停,路快点通,让他能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回到那个亮着温暖灯光的家,回到妻子和孩子身边。
这一次遇险,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因为事业顺利而产生的那点飘飘然,让他重新审视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