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入树林,确认暂时安全后,秦汐和秦安才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剧烈地喘息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仅仅是因为奔跑,更是因为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冲突和自身那出乎意料的表现。
“安哥哥,你没事吧?”秦汐平复了一下呼吸,关切地看向秦安。
秦安摇了摇头,脸上惊魂未定,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回想刚才那本能的一错步,喃喃道:“我……我刚才好像……很自然地就躲开了?”
“我也是,”秦汐也看着自己的手指,“我就是随手用石子丢他,没想到……打得那么准,还那么疼。”她自幼与岛上飞禽走兽玩耍,投掷石子、果子精准本是常事,但蕴含如此力道却是头一遭。秦寿平日教导他们辨识周身穴位、筋骨发力,嬉戏间也融入了一些闪转腾挪的技巧,他们只当是游戏和锻炼,从未想过这与人对敌时的“武功”有何关联。
“看来……义父平日教我们的,不只是强身健体那么简单。”秦安神色复杂地说道。他此刻才隐约明白,义父那看似随意的指点,实则蕴含着深意。自己方才那一下,步伐灵动,时机巧妙,绝非巧合,至少是下了数年苦功才能有的反应。这大概便是徐先生口中,江湖上所谓“三流”好手的程度了吧?而汐妹妹那看似随意的一弹,劲道凝练,精准狠辣,只怕……还在自己之上。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更加沉重。义父为他们考虑得如此周全,他们却……
“现在怎么办?”秦汐打断了秦安的思绪,她望向树林外村落的方向,小脸上带着后怕和一丝不甘,“那些人好像很坏,我们还要去打听消息吗?”
秦安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几个差役认得我们了,村子不能回去了。我们得换个方向,找别的城镇或者路人打听。”他看了看天色,“先往内陆走,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弄清楚我们现在在哪。”
两人不敢再走大路,只能在密林中穿行。这片林子显然不如仙岛上的林木茂盛有灵性,树木显得有些枯瘦,地面落满了枯枝败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殖质气味。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溪流声和人语声。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靠近。
只见林间一片空地上,围着十几个人。这些人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大多是妇孺老弱,中间围着几堆微弱的篝火,火上架着破瓦罐,煮着些看不清内容的糊状物,气氛悲凉而绝望。这是一群逃难的流民。
而在流民外围,则站着五六个手持棍棒、柴刀,面露凶悍之气的汉子,显然与那些流民不是一路。为首一个疤脸汉子正恶声恶气地喝道:“……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那点粮食都交出来!爷几个饶你们不死!”
流民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老者颤巍巍地站出来作揖哀求:“各位好汉行行好,我们都是从兖州逃难来的,家里遭了兵灾,实在是什么都没有了,就这点糊口的野菜粥,求好汉高抬贵手……”
“呸!没钱?”疤脸汉子一脚踢翻了靠近的一瓦罐野菜粥,滚烫的粥水溅了旁边一个孩童一身,引得孩子哇哇大哭,“搜!给我仔细搜!”
他手下那几个汉子立刻如狼似虎地冲入流民群中,开始翻抢。流民们哭喊、哀求,却无力反抗,场面一片混乱。
隐藏在树后的秦汐看得柳眉倒竖,气得浑身发抖:“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在岛上,大家和睦相处,何曾见过如此弱肉强食的场面?
秦安也是心头火起,但他更理智些,低声道:“对方有五六个人,都拿着家伙,我们……”他想说“我们可能打不过”,但话到嘴边,又想起刚才在村里轻易逼退差役的情形,不由得犹豫了。
就在这时,一个恶汉发现了流民中一个少女似乎藏了什么东西,狞笑着去扯她的包裹。少女死死护住,那恶汉恼羞成怒,举起柴刀就要用刀背砸下!
“住手!”
一声清脆的娇叱响起。秦汐再也忍不住,从树后闪身而出。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受此欺凌。
那伙恶汉和流民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疤脸汉子转头看到秦汐,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淫邪的光芒:“哟?哪来的小娘子?长得真水灵!怎么,想替这些穷鬼出头?”
秦安见秦汐已经现身,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出来,挡在秦汐身前,沉声道:“光天化日,欺凌弱小,算什么好汉!”
“又来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疤脸汉子见秦安虽然身形挺拔,但面容稚嫩,并未放在眼里,一挥手,“把这小子收拾了,小娘子抓回去!”
两个持棍恶汉立刻怪叫着冲向秦安。
秦安心中紧张,但此刻已无退路。他深吸一口气,回忆起义父教导的发力方式和步法,眼看一根木棍带着风声拦腰扫来,他下意识地腰腹发力,脚步一滑,竟以毫厘之差避过,同时右手并指如剑,闪电般点向那恶汉持棍手腕的穴道!
“哎哟!”那恶汉只觉得手腕一麻,木棍差点脱手,又惊又怒。
另一人的攻击也已到来,秦安不及细想,身体如同灵猫般矮身旋转,避开劈来的柴刀,左腿顺势一个低扫,准确地踢在对方支撑腿的膝弯处。
“噗通!”那人下盘不稳,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安自己都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做到,而且似乎……并不太难?
疤脸汉子见两个手下瞬间被一个少年放倒,又惊又怒:“妈的,还是个练家子!一起上!”
剩下的三人,包括疤脸汉子自己,一起挥舞着棍棒柴刀冲了上来。
“安哥哥小心!”秦汐见对方人多,也顾不得许多,娇小的身影一晃,便切入战团。她没有武器,但身法灵动异常,如同穿花蝴蝶,在棍影刀光中穿梭。她并不主动攻击,而是凭借远超对手的反应和速度,或指或掌,专打对方关节、穴道等脆弱之处。
她每一击看似轻巧,却蕴含着秦寿从小以独特法门为她打熬出的精纯劲力。一个恶汉举刀下劈,被她侧身躲过,随手一掌拍在其肋下,那人顿时觉得半身酸麻,动作一滞。另一个想从背后偷袭秦安,却被秦汐仿佛脑后长眼般,一个后踢精准地踹在腿窝,直接跪倒在地。
秦安有了秦汐分担压力,心中大定,也将平日所学尽情施展。他虽然内力(或者说身体根基)不如秦汐深厚,但招式运用却更为沉稳,闪转腾挪间,总能在关键时刻化解危机,偶尔反击,也令对手手忙脚乱。
这群恶汉不过是仗着几分力气欺凌弱小的地痞流氓,哪里见过这等精妙的“武艺”?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五六个人竟被两个少年少女打得东倒西歪,棍棒柴刀掉落一地,个个鼻青脸肿,哀嚎不止。
疤脸汉子见势不妙,捂着被秦汐一指戳得剧痛的肩膀,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们等着!”说罢,连滚爬爬地带着手下狼狈逃窜,连地上的“战利品”都顾不上了。
流民们看得目瞪口呆,仿佛在做梦一般。直到恶徒跑远,那领头的老者才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众人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多谢两位小侠救命之恩!多谢小侠!”
秦汐和秦安连忙将众人扶起。看着这些面黄肌瘦、感激涕零的流民,两人心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行侠仗义后的畅快,有对自身能力的惊讶,但更多的,是对这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的沉重认知。
他们凭借义父暗中赋予的武力,暂时驱散了眼前的黑暗。但这片广袤而苦难的土地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不平事?他们这点微末之力,又能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