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病重,太子监国,丞相公孙贺弹劾!
这三个消息如同三重巨浪,接连拍打在朔方决策层的心头。都督府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核心成员悉数在场:刘据、陈平、荆黎、阿史那隼、韩老六,以及新晋得以参与机要的听风卫指挥使狗蛋。
“情况便是如此。”陈平将密报内容再次简要陈述,目光扫过众人,“陛下病重,朝局动荡。太子虽监国,但根基未稳,昌邑王虎视眈眈。公孙贺此时弹劾,无论是否出于昌邑王指使,都意味着长安已将我们视为心腹之患,至少是亟待削弱的对象。”
“他娘的!”阿史那隼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杯乱跳,“老子们在边塞打生打死,保境安民,他们在长安享福,还要在背后捅刀子!那公孙老狗,分明是做贼心虚!”他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既有对当前局势的愤慨,更深处则是被勾起的血海深仇。
刘据抬手,压下阿史那隼的躁动,目光沉静地看向陈平:“先生以为,朝廷接下来会如何动作?”
陈平沉吟道:“太子殿下此刻必然焦头烂额,既要稳定朝局,又要应对昌邑王的挑战。对于朔方,他态度暧昧。既可能倚重我等为外援,也可能为安抚朝臣而顺势施压。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应对,以及……陛下病情究竟如何。”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若陛下……那便是天翻地覆,一切皆有可能。”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坐等长安派兵来拿人吗?”韩老六急切道,他刚经历内部整顿,可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
“打就是了!”阿史那隼杀气腾腾,“朔方新军锐气正盛,又有坚城利器,怕他不成?谁来打谁!”
荆黎缓缓摇头:“阿史那将军,战易,善后难。若与朝廷公然开战,便是叛逆,失了道义名分,四方皆敌。届时,匈奴趁虚而入,内部人心动摇,朔方危矣。”他始终保持着墨家的冷静与大局观。
众人意见不一,目光最终都聚焦在一直沉默的刘据身上。
刘据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从朔方划向长安,又划向草原和西域。他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阿史那隼的勇猛可用,但需引导;荆黎的顾虑有理,但不可畏首畏尾;韩老六的担忧现实,需给予信心;陈平的分析老辣,指明了方向。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
“诸位,危机亦是机遇。”刘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长安剧变,对我们而言,是风险,更是挣脱束缚、真正立起旗号的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逐一部署:
“第一,对外姿态:谦恭而强硬。 陈先生,你立刻起草一份奏章,用词务必恭谨。首先,深切关怀陛下龙体,表达朔方军民忠君爱国之忧思。其次,详述我朔方面临匈奴重压之实际情况,阐明扩军备战之必要。最后,对公孙丞相的‘误解’表示遗憾,并‘恳请’朝廷明察。同时,将左贤王王旗等部分战利品,随奏章一同送往长安,彰显武功!我们要占住‘忠臣’、‘边功’的大义名分!”
“妙!”陈平眼中一亮,“此乃以退为进,既表忠心,又展实力,让太子和朝中诸公投鼠忌器!”
“第二,军事准备:外松内紧。 阿史那将军!”刘据看向阿史那隼,“你的求战之心,我明白。但现在,还不是与朝廷撕破脸的时候。你的任务,是继续肃清边境,加大对草原的巡逻和威慑力度,做出随时准备应对匈奴大规模入侵的姿态。我们要让长安觉得,动朔方,则北门大开!同时,新军训练不能停,要练成真正的百战精锐!”
阿史那隼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腾的杀意,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定让胡马不敢南窥!”
“第三,内部整合:加速进行。 韩先生,商路必须更加畅通,尤其是西域一线。我们需要更多的粮食、财富来支撑可能的长久对峙。工司,荆先生,‘震天雷’与新高炉技术,乃我朔方命脉,必须严格保密,同时加快改良与应用。农时不能误,春耕在即,政司要确保新政落实,民心稳固。”
韩老六与荆黎齐齐领命。
“第四,情报与暗线:双管齐下。 狗蛋,”刘据看向年轻的听风卫指挥使,“长安方向,我要知道陛下病情的真实情况,太子与昌邑王的一举一动,以及公孙贺所有的动向!西域方向,加强与张骞使团的秘密联系,若他们需要,可在其出关后提供更多便利。同时,查明匈奴王庭接下来的意图,左贤王败退后,谁会成为我们新的对手?”
“是!主公!”狗蛋挺起胸膛,感到肩头责任重大。
最后,刘据目光扫过所有人,声音铿锵:“自即日起,朔方进入非常时期。各司其职,不得有误!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朔方,不是谁都可以拿捏的边陲小城,而是能左右北疆局势,甚至……影响天下格局的力量!”
“谨遵主公之令!”众人齐声应诺,一股昂扬的斗志与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在议事厅内激荡。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领命而去。刘据独自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校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心中并无轻松。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与长安的博弈,与草原的仇恨,内部的整合,未来的方向……千头万绪,都系于他一身。
“石玖啊石玖,或者说……刘据,”他低声自语,眼神愈发坚定,“这条路,既然选了,就只能走下去,走到最高处!”
朔方的未来,在这一刻,定下了昂首向前、不惧风雨的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