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感觉有点熟悉。”
宋卿棠蹙着眉，一个劲的暗示道，“就像我在侯府的时候，那个占了我位置的宋云霜，表面对我嘘寒问暖，背地里却各种骚操作。魏崇哥哥现在突然回来，得了唐爷爷全部的疼爱，高公子他毕竟在唐爷爷身边这么多年，一下子多了个弟弟分走一切，心里会不会不平衡？会不会也像宋云霜对我那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甚至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这番话说得委婉，但沈星遥立刻明白了她的潜台词。
她是在提醒他，高裘可能会因为嫉妒，而对魏崇不利！
联想到自己与高裘的几次接触，发现此人确实心思深沉，手段圆滑，而且对权势十分看重。
因此，沈星遥完全认同宋卿棠的判断。
他点了点头：“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放心，我会提醒魏崇，让他多加小心，也会让人留意高裘的动向。”
【哇！表哥信我了！他真好！】
【不过我刚才是不是显得太小心眼了？会不会破坏我单纯的形象？啊啊啊，我在胡思乱想什么，表哥怎么会这么想……他侧脸真好看，鼻子好挺……】
沈星遥听着她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声，再看看她表面那副小模样，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这丫头，心思百转。
有时候算计得明明白白，有时候又单纯得可爱，真是有趣得很。
沈星遥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微微发烫。
他原本在考虑尽快与施家商议退婚的事，毕竟当初订婚更多是为了好友打算，如今魏崇的身份转变了，退婚也顺理成章了。
但是……
听着宋卿棠心里那些大胆的谋划，沈星遥忽然觉得，如果现在就退婚，恢复了自由身，以这丫头敢想敢做的性子，怕是会更加肆无忌惮地追求自己。
那场面，他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也罢。
沈星遥默默改变了主意。
与施家的婚约，或许可以缓一缓。
至少，在弄清楚自己对她这番真诚的心意，究竟该如何回应之前，这桩婚约，还能充当一下挡箭牌呢！
……
夏日炎炎，练武场。
场子中央，一个挺拔的身影拉满了弓，眼神锐利如鹰。
“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去，正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好！”唐老将军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午后的沉闷，他大步走向魏崇，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愧是我唐家的种！这一手箭法，比你老子年轻时还准！”
魏崇收弓而立，脸上没什么得意，只淡淡一笑：“父亲过奖了。”
站在场边的宋卿棠眨了眨眼，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沈星遥：“表哥，魏大哥可真厉害，十箭全中靶心呢！”
沈星遥微笑着点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练武场另一侧。
那里站着个青衫男子，正是唐老将军的义子高裘。
“崇儿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唐老将军满是老茧的手搭在魏崇肩上，“如今回来就好！我唐家箭法后继有人了！”
老将军越说越激动，环视在场众人，“今日大家都在，我就把话说明白了，将来我这一身本事，还有唐家的一切，都会交给崇儿！”
此话一出，场面上顿时安静了几分。
几个老部下互相交换了眼色，纷纷上前道贺。
魏崇宠辱不惊，一一还礼。
宋卿棠眼尖，瞥见高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狠毒却没逃过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星遥，见表哥也正望着高裘的方向，眉头微蹙。
显然，他也注意到了。
“棠儿，你看高裘那人怎么样？”沈星遥低声问道。
宋卿棠撇撇嘴：“表面笑嘻嘻，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我刚才看见他盯着魏崇的背影，眼神冷得很。”
沈星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时，唐老将军注意到了场边的宋卿棠，朝她招手，笑道：“丫头，过来试试！来，射一箭看看！”
宋卿棠一愣，随即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老将军，我可从没摸过弓，您别笑话我。”
“不会才好，正好让我亲自教你！”唐老将军兴致勃勃，亲自指导起来，“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对，就这样，身子微微前倾……”
宋卿棠学得认真，反复调整姿势。
阳光下，不一会儿就沁出了汗，但她毫不在意，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射箭上。
“手腕要平，眼睛看准靶心，呼吸要稳……”唐老将军在一旁指点。
宋卿棠屏气凝神，手指一松，箭矢飞驰而出，“啪”的一声钉在了靶子边缘。
“好！有天赋！”唐老将军哈哈大笑，“第一次射箭就能上靶，难得！好好练习，将来必成大器！”
魏崇也投来赞许的目光：“宋姑娘心志坚定，如果是男子，一必是一员猛将。”
宋卿棠抹了把额头的汗，眼睛亮晶晶的：“老将军，您说咱们西魏国还没有女神箭手吧？那我可就立志当第一个了！”
这话，引得唐老将军又是一阵大笑。
教了一会后，老将军有事离开，留下几个年轻人在练武场。
魏崇被几个将士请去指导箭法，沈星遥也被熟人叫去说话，宋卿棠便独自一人在场边练习。
烈日当空，蝉鸣阵阵。
宋卿棠拉弓的手臂已经酸软，却固执的不肯休息。
她心里明白，在这个世道，多一分本事就多一条活路。
更何况，她得有能力保护该保护的人。
正当她全神贯注练习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远处的树丛中寒光一闪。
几乎是同时，她看到一支箭破空而来，笔直射向背对着树丛的魏崇后背！
电光火石间，宋卿棠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拉弓放箭，朝着魏崇的方向射去！
就在一刹那，魏崇仿佛背后长了眼，突然转身，手中不知何时已搭箭上弦，“嗖”地射出一箭！
三支箭在空中相撞，齐齐落地。
一时间，练武场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魏崇的箭，拦截了那支从暗处射来的冷箭，而宋卿棠的箭，原本也是冲着拦截暗箭而去的。
只是她的箭术还不算精进，如果不是魏崇自己反应迅速，恐怕也难以奏效。
“有刺客！”不知谁喊了一声，场上顿时乱作一团。
几名将士迅速朝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去。
魏崇快步走到宋卿棠面前，神色复杂：“宋姑娘，你……”
宋卿棠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后怕，手心全是冷汗，声音有些发颤：“我看见有箭射向你，就随手射了一箭。”
这时，唐老将军闻讯赶来，见状勃然大怒：“谁敢在老夫的地盘上行刺我儿？查！给我彻查！”
场面一度混乱，高裘也从一旁快步走来，一脸关切：“义父，我已经派人包围了整个练武场，一定把刺客揪出来！”
魏崇却神色平静，弯腰拾起落地的三支箭。
“父亲不必动怒，”魏崇平静地说，“对方一击不中，想必已经逃了。”
唐老将军怒不可遏：“光天化日之下，在军营重地行刺，这是不把我唐家放在眼里！”
宋卿棠上前一步：“老将军，查案缉凶需要专业人才，我表哥沈星遥现任大理寺卿，最擅长破解此类案件，要不让他来调查？”
话音刚落，高裘脸色微变，忙道：“义父，这是咱们唐家军的内部事务，何必劳烦大理寺？”
唐老将军却一摆手：“卿棠丫头说得对！星遥那孩子心思缜密，交给他，我放心！”
随即转向刚刚赶到的沈星遥，“星遥，这案子就拜托你了！”
沈星遥拱手领命：“老将军放心，星遥定当竭尽全力。”
宋卿棠看着表哥沉稳的模样，顿时松了口气。
她记得书中的剧情，魏崇后来会遭遇不测，而这一切都与高裘有关。
如今她既然来了，就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魏崇走到宋卿棠身边，低声道：“多谢宋姑娘出手相救。”
宋卿棠摆摆手，俏皮一笑：“别谢我，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不是你自己反应快，我那箭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不，你很有胆识。”魏崇认真地说，“第一次射箭就能在危急时刻果断出手，很难得。”
沈星遥也走过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三支落地的箭：“魏兄似乎早有防备？”
魏崇目光微闪，淡淡一笑：“习武之人的直觉罢了。”
宋卿棠看着二人，心里明镜似的。
魏崇绝不是非毫无防备之人，他回归唐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自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
“老将军，企图射杀魏崇的凶手，就是您的义子高裘！”沈星遥调查了一番，转向唐老将军道。
唐老将军铁青着一张脸，拳头攥得咯咯直响，盯着地上那三支箭一言不发。
四周的将士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有高裘一脸愤慨地站在那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大人，您这可真是冤枉好人了！”高裘气急败坏，“义父，我跟随您十年，鞍前马后，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下作事？魏崇是您的亲骨肉，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他？”
几个与高裘交好的将领也纷纷帮腔：
“是啊老将军，高裘兄弟的为人咱们都清楚，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沈大人破案心切，可也不能随便指认啊。”
沈星遥面不改色，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高裘身上：“高将军不必着急，本官办案，向来讲证据。”
他弯腰拾起那支暗箭，又命人从魏崇的靶子上取来一支箭，并排拿在手中细看。
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可怎么看，这两支箭都一模一样。
同样的长度，同样的箭镞，连尾羽的颜色都没有区别。
“沈大人，军中的制式箭矢都是统一打造的，自然一模一样。”高裘冷笑道，“您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能血口喷人！”
宋卿棠站在表哥身旁，胸有成竹。
她记得书中提过，沈星遥最擅长的就是从细微处发现破案的关键。
见沈星遥气定神闲的模样，她便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沈星遥不慌不忙地道：“既然高将军说要证据，那便请在场各位，都将自己靶上的箭取一支来。”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沈星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还是依言照做，很快每人手中都多了一支箭。
“现在，请大家仔细看看手中的箭，”沈星遥道，“特别是箭尾的羽毛。”
一时间，练武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头研究起手中的箭来。
可看了半天，大家都摇着头，显然没看出什么名堂。
高裘见状，底气更足了：“沈大人，您这是要我们看什么？大家的箭不都长得一样吗？”
“不。”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见宋卿棠走了出来。
她手中拿着两支箭，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我好像看出点门道来了。”
唐老将军皱眉问道：“卿棠丫头，你看出什么了？”
宋卿棠先是拿起魏崇的箭，指着尾羽道：“大家看，魏将军的箭，这三片羽毛的末端都微微向前弯曲，像是被人用手指轻轻捏过。”
魏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确实，这是我固定箭矢的习惯动作。”
宋卿棠又拿起另一支箭：“这是赵副将的吧？您的箭羽左侧一片有明显折痕，想必是搭箭时习惯用拇指按压这个位置。”
赵副将接过箭细看，猛地一拍大腿：“还真是！我怎么从来没注意过！”
这下子，场上顿时热闹起来，大家纷纷比对起各自的箭来，果然发现每个人的箭羽上都有独特的痕迹，与每个人的射箭习惯密切相关。
宋卿棠走到高裘面前，伸出手：“高将军，可否借您的箭一看？”
高裘脸色微变，犹豫片刻，才不情愿地递过箭去。
宋卿棠接过箭，仔细看了看箭尾的羽毛，忽然眼睛一亮：“高将军的箭羽很有意思，三片羽毛的中间都有明显的折痕，而且这折痕十分对称，像是特意捏出来的。”
她举起高裘的箭，向众人展示：“大家看，这种折痕非常独特，不是随意能模仿的。”
高裘强作镇定：“这又能说明什么？不过是个人的习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