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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程终于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中结束了。讲台上老师的话音刚落,学生们便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交谈声、嬉笑声瞬间填满了走廊。

维罗妮卡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火红色的长发仿佛都失去了往日那般张扬的光泽,她目不斜视,几乎是踩着一种带着怒气的步伐快速离开了,期间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林的方向。

林则显得心情极佳,嘴角一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早上那场成功的“复仇”显然让他通体舒坦,连昨日病痛的最后一丝残留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他慢条斯理地收拾好桌上的文具,然后轻轻拉住了旁边奥瑟的手腕。

奥瑟正乖巧地等着他,感受到手腕上的力度,便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蓝色大眼睛望向他。林对他飞快地眨了下左眼,递过一个“跟我来”的眼神。奥瑟立刻心领神会,没有任何疑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仿佛无论林要去哪里,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跟上。

两人默契地没有跟随人流走向喧闹的食堂或是图书馆,而是像两尾灵活的小鱼,悄无声息地逆着人流,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人迹罕少的走廊。走廊两侧挂着一些古老的油画和魔法灯盏,光线略显昏暗,他们的脚步声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最终,他们在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散发着淡淡橡木清香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门板之上,一个简洁而神秘的徽记悄然悬挂,散发着淡淡的微光——这里是西奥多教授的办公室,学院里众所周知生人勿近的领域。

林站在门前,稍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为自己注入一些勇气。奥瑟则显得更加紧张了些,不自觉地往林的身后又靠拢了一点,小手悄悄攥住了林衣袍的一角。

林抬起手,指节在冰冷的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进。”

门内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清冷、平静,像是由冰晶碰撞而成,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门板清晰地落入两人耳中。

林推开门,带着奥瑟走了进去。

西奥多教授的办公室与他本人的气质高度统一,冷清、严谨、充斥着浩瀚的知识与某种非人的秩序感。高耸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环抱着整个房间,其上密密麻麻塞满了各种皮质封面、书脊烫金的厚重古籍,空气里混合着旧纸张、干燥草药以及一种仿佛来自星海深处的清冷气息。

西奥多教授此刻正坐在他那张宽大而整洁的书桌之后。他面前并非传统的书本,而是一块悬浮着的、半透明的水晶板,上面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勾勒出复杂莫测的星辰轨迹与玄奥符文,构成一幅动态的微型星图。

他那一头如同月华凝练而成的雪白长发并未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与背后,衬得他冷白的肤色近乎透明。听到有人进来,他并未立刻抬头,只是用那修长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对着水晶板极其轻微地一点。

霎时间,板上那些流动的星光与符文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瞬间隐没,水晶板恢复了剔透的平静。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抬起眼睫。那双如同最纯净、最深邃的红宝石般的眼眸,平静无波地看向站在办公室中央、显得有些拘谨的两位不速之客。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抵核心。

“什么事?”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冷淡,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或许这一切早已在他某种程度的预料或观察之中。

林在这目光下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奥瑟更是紧张得几乎要把整个身子藏到林身后去了,只探出半个小脑袋,蓝色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那位气场强大又令人敬畏的教授。

“教授,”林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学生应有的尊敬,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们……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向您报告。是关于……关于奥瑟的。”

几乎是在林话音落下的瞬间,西奥多那淡漠的目光便精准地转向了他身后的奥瑟。那红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如同流星划过的兴味之光,但很快又湮灭在无尽的平静之下。

“说。”他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词藻。

林深吸一口气,开始组织语言,尽可能清晰、详细地将昨天发生的惊险一幕描述出来。他讲到自己如何因高烧晕厥,奥瑟和德米特如何惊慌;讲到奥瑟为了尽快找到乌娜老师救他,如何冲出门外;

重点描述了奥瑟在极度焦急和担忧的情绪驱使下,于那条漫长的走廊上,如何爆发出如同苍雷疾驰般、近乎瞬移的不可思议的速度;他强调了那声低沉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雷炸响,以及地板上留下的细微焦痕;

最后,他特别郑重地指出,在整个过程里,奥瑟绝对没有吟唱任何魔法咒语,哪怕一个音节都没有,那强大而神秘的力量仿佛是凭空出现,又在他抵达目的地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脱力和茫然。

西奥多教授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倾听着,身体保持着绝对的静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涟漪,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眸,其最深处仿佛有星云在缓慢旋转、推演,随着林的叙述而微微闪烁着睿智而冰冷的光芒。

当林终于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近乎凝滞的沉默。只能听到窗外遥远云层流动的细微呜咽声,以及奥瑟因为紧张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西奥多教授纤细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冰冷的桌面上极轻地敲击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仿佛在计算着什么复杂的公式。

突然,毫无任何征兆地——

西奥多教授那双鲜红欲滴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魔力波动,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这力量并非针对性的攻击,没有丝毫杀气,却带着一种洞穿万物、解析一切的绝对威严和冰冷理性,仿佛能剥离所有表象的伪装,直视生命与能量最核心的本质与构成。

办公室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得稠密,响起无数极其细微的、如同亿万星尘在此刻碰撞、碎裂、又重组的噼啪声,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更高层次存在的威压笼罩了四周。

林和奥瑟在这一刻同时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寒意,仿佛自已的一切秘密、一切想法都在这一刻被那股力量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拂过、审视、探知了一遍。奥瑟更是吓得低呼一声,整个人彻底缩到了林的身后,小手死死攥紧了林的衣服,身体微微发抖。

西奥多教授正在施展一种远超普通学生理解范畴的、极高阶的魔力探知术。他那双红眸此刻亮得惊人,如同两颗微型恒星,目光如同最高精度的炼金仪器发射出的扫描射线,仔细地、一层层地剖析过奥瑟身体的每一寸,感知着他的魔力回路、能量海以及灵魂波动。随后,那审视的目光又同样扫过林。

片刻之后,那令人窒息的、仿佛来自星海深处的恐怖魔力威压,又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西奥多教授微微蹙起了他那双如冰雪雕琢而成的白色眉毛。探查的结果,与他之前无数次暗中观察得出的结论完全一致——奥瑟体内的魔力回路虽然比普通同龄人更为宽阔、坚韧,魔力储量也更为优质和活跃一些,但无论如何,都绝对仍在正常人类天才的范畴之内,远远达不到、甚至无法理论上支撑那种近乎规则级别的、现象化的恐怖速度。

而林的身体,依旧像一个绝对的“谜”,一个永恒的“空无”,任何试图探测的魔力流入其中,都如同石沉大海,汇入无尽的深渊,探测不到丝毫魔力存在的痕迹,这种特质本身就已经违背了这个世界的常理。

“当时……”西奥多教授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几乎要缩成一个团的奥瑟身上,语气里听不出失望,只有纯粹的探究,“奥瑟,发动那种力量时,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任何细微的感觉都可以。”

奥瑟被教授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盯着,小脸有些发白,他怯生生地从林身后露出更多脸孔,声音细若蚊蚋,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我、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只想着要再快一点……一定要快点找到乌娜老师……一定要救林……其他的……什么都、都没想……”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嗫嚅,仿佛因为自己没能提供更多有效信息而感到羞愧。

林见状,心中微软,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温柔地揉了揉奥瑟柔软的金发,动作熟练无比,带着无声的安慰与鼓励:“没事的,奥瑟,你说得很清楚了。”

西奥多教授的目光在林那自然而然的安抚动作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然后又落回奥瑟因为林的触碰而明显放松了些许、却依旧带着惊惶的小脸上。

他那一头雪白的长发发梢仿佛在某种无形的能量流中微微飘动了一下。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梁上的单框眼镜,冰冷的镜片闪过一道微光,镜片后那双红眸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思考与推演之中。

从这两个特殊的孩子入学测试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林,这个神秘的“无魔者”,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撼动世界基石的谜团,与他所知晓的、五千年前那场被刻意尘封的惨烈灾难隐隐相连。而奥瑟……则是他漫长到近乎永恒的生命历程中,从未遇见过的、甚至从未在任何典籍记载中出现过的特例中的特例。

无咏唱魔法虽然就几乎不可能 ,但并非不存在于理论或传说中,那本质上依旧是对魔力一种极高境界的掌控和应用。但奥瑟昨天爆发出的那种力量……西奥多凭借其深不可测的修为和感知,清晰地意识到,那绝非单纯的“魔法”。

它更原始,更纯粹,更接近于世界本源,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深埋于他灵魂最深处的“本能”或“天赋”,一种为了特定目的而被锁定的、需要在极端强烈的特定情绪刺激下才有可能被偶然唤醒的……奇迹。

“太特别了……”西奥多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如同窗外飘过的云絮,又像是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叹息,“连当年那些惊才绝艳、触摸到规则本身的十二卿……也未曾记载过能引发此种现象……”

他高速运转的思维将刚才奥瑟和林提供的关键信息——“只想着林”、“要救林”,与自已作为现役最强的次元级空间系天体魔法师,对命运轨迹、因果之线和星辰运行规律的深刻理解与感知完美地结合了起来……

一个大胆的、超越了常规魔法理论框架的、近乎疯狂的猜想,如同一道劈开混沌的创世之光,骤然在他那精密复杂如同宇宙星象仪般的大脑中被清晰地勾勒、构建出来!

林和奥瑟。

两个如此异常、如此特别的存在。

两个本该是概率无限接近于零、甚至理论上不应共存的特例。

为什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同一个时代?

为什么……他们的年龄如此相近,仿佛是命运双生子?

又为什么……会在种种看似偶然的际遇下相遇、相识、并且如此紧密地相依为命,仿佛有无形的、坚韧无比的命运丝线早已将他们紧紧缠绕、捆绑在一起?

偶然?

在西奥多教授的世界观里,宇宙万物,小至尘埃,大至星河,皆遵循着某种既定的、深奥的规则与轨迹运行。星辰的运转,命运的编织,历史的流向,皆非无的放矢,背后必有其内在的逻辑与因果。如此异常的两个“点”同时出现于时空的同一坐标,并产生如此强烈的、无法切割的关联性,这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巧合!

这更像是一种……预示?一种世界本身意志的体现?

仿佛这个世界本身的底层规则感知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足以颠覆一切的巨大变动或深重危机,于是那无形的、编织万物的命运之机开始自动运转,将早已安排好的、对应的“钥匙”与“锁”,推向它们命定之中应该所在的位置!

就像那浩瀚苍穹中的无数星辰,无论其个体运行轨迹如何复杂、漫长,终将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准确无误地抵达它们被预设的坐标,共同构成一幅决定未来走向的、宏大而神秘的星图!

西奥多的目光再次落回眼前的两个孩子身上。奥瑟那全身心依赖、毫无保留地信任着林,紧紧靠着他的模样;林那虽然平日里看似跳脱不羁、玩世不恭,却时刻下意识地将奥瑟护于自己羽翼之下的姿态……

奥瑟能使用出那种奇迹般、超越理解的力量,所有的触发条件似乎都精准地指向同一个人——林。是为了守护他,是为了拯救他。是为了林。

这独特的关系……这强大的羁绊模式……

西奥多脑中飞快地闪过一系列古老的、带有预言性质的记载和浪漫的比喻。他看着因为他的长久沉默而愈发紧张的奥瑟,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星辰的重量:

“基于现有的信息,我做出一个初步推测:奥瑟能够发动那种超越性力量的关键条件……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核心条件……就是你,林。”

林正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教授的结论,听到这话,银色眼眸顿时睁得溜圆,下意识地反手指了指自已的鼻子,脸上写满了错愕:“我?是因为我的‘无魔者’体质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像催化剂或者增幅器一样影响他吗?”他努力地从自己已知的、基于原世界科学和逻辑的角度去试图理解这超自然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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