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箱的缝隙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林屏住呼吸，耳朵紧贴着箱壁。奥瑟蜷缩在他身旁，金色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抖。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工人们似乎正在搬运其他货物。
林...奥瑟用气音唤道，手指无意识地揪住林的衣角，那个...那个女人...
嘘——林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工人们粗犷的叫喊声
尤拉！死哪儿去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吼道，还有三车货要搬！
来了来了！尤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讨好，这箱子太重了 ！
快点！别磨蹭！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镇长大人等着这批货呢！
林感觉到奥瑟的身体绷紧了。他轻轻捏了捏男孩的手腕，示意他保持冷静。透过木板的缝隙，林看到尤拉和其他几个工人正吃力地搬着一个铁质箱子。那箱子看起来异常沉重，四个壮汉抬着都显得很吃力。
这鬼东西怎么这么沉？一个工人抱怨道，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滚落。
尤拉的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青筋在晒黑的皮肤下凸起。她的眉头紧锁，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这里面装的什么？她故意用随意的口气问道，但林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是前盗贼首领的本能警觉。
关你们屁事！一个护卫厉声喝道，手中的鞭子啪地抽在地上，这是镇长老爷的东西，再多问就扣工钱！
旁边的工人们立刻噤若寒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工人拉了拉尤拉的袖子：少废话，干活！他低声训斥道，还想不想拿工钱了？
尤拉顺从地点点头，但林看到她趁人不注意时，手指悄悄在铁箱侧面敲了几下。箱子里立刻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锁链的声响。尤拉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她很快掩饰住了表情。
林和奥瑟交换了一个眼神。金发少年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有人？
林轻轻点头。他的胃部一阵紧缩——最糟糕的猜测恐怕要成真了。那个铁箱里装的很可能是活人，而且极有可能是被拐卖的奴隶。
工人们终于把铁箱搬到了地下室中央。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考究的护卫队长走了进来，腰间的佩剑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放这儿，他指了指地面，然后都出去。镇长大人要亲自检查。
尤拉和其他工人顺从地退了出去。林透过缝隙，看到那护卫队长蹲下身，在地板上摸索着什么。随着一声机关转动的轻响，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窖入口。
快，丢下去。护卫队长命令道。
几个护卫一起用力，将铁箱推进地窖。沉闷的撞击声从地下传来，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呻吟——这次连奥瑟都听得一清二楚。男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不自觉地抓住了林的衣袖。
护卫们完成工作后迅速离开了地下室，厚重的木门被砰地关上。黑暗中，只剩下林和奥瑟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估算着，至少过了两个小时。地下室的温度越来越低，奥瑟开始不自觉地发抖。林正考虑是否该冒险出去探查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钥匙转动的声音。门轴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吱呀声。林立刻绷紧身体，指尖凝聚出一簇微弱的火苗——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大人？尤拉的声音轻得像是耳语。
林松了口气，轻轻推开箱盖。尤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拿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照出她警惕的表情。
安全了，她低声道，护卫都去吃饭了。
林帮奥瑟爬出箱子，男孩的腿因为长时间蜷缩已经麻木，差点摔倒。尤拉的目光在奥瑟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三人躲在一堆麻袋后面。尤拉从怀里掏出几块干面包，递给林和奥瑟。吃吧，她说，看你们饿得脸色都不对了。
林接过面包，但没有立即吃。解释一下，他直视尤拉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尤拉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农妇而非昔日的盗贼首领。我按您说的去了码头，她声音低沉，干了三个月苦力...然后工头说贸易镇有活干，工钱比码头高两成...
林眯起眼睛：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尤拉苦笑一声，你以为我还是那个盗贼头子？她扯了扯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现在我是尤拉·石手，码头搬运工，每天挣十二个铜板。她突然抬头直视林的眼睛
奥瑟倒吸一口冷气。林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那你呢，大人？尤拉反问道，目光在林和奥瑟之间来回扫视，您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个孩子？
林咬了口干面包，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即使在这种处境下，他依然保持着令人恼火的从容。详细情况就不说了，他咽下面包，指了指奥瑟，这位是我朋友。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惩奸除恶。
奥瑟差点被面包噎住。他瞪大眼睛看向林，后者冲他眨了眨眼——那分明是在说配合我。
惩...惩奸除恶？奥瑟结结巴巴地重复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心虚。
尤拉狐疑地看着他们。她的目光在林那张稚嫩却老成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最后似乎决定不再追问。我明白了，她点点头，就像您当初...惩处我一样。
我欠您一条命，她低沉地说，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虽然...虽然您可能不稀罕。
林嗤笑一声，用大拇指指了指尤拉，对奥瑟说：之前我救了这家伙的小命。可以认为她欠我一条命——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虽然我也不想要她还。
尤拉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她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的烙印，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欠您一条命。如果不是您指的那条路...我可能早就被吊死在城门了，和莫莉她们一样 。
地下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在三人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林的目光飘向那个隐藏的地窖入口，眼神渐渐变得深沉。
那么，尤拉，他轻声问道，你打算怎么还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