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入贸易镇的边界时，林从车篷的缝隙中望出去，一片低矮的木制建筑群逐渐在视野中变得清晰。与卡伦王国那些高耸的石砌城堡和繁华的街道相比，这个坐落在草原边缘的小镇显得格外简陋。风干的木板搭建的房屋歪歪斜斜地排列着，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几条主要街道上铺着凹凸不平的碎石，车轮碾过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到了，车夫拉着缰绳，让马匹放慢速度，前面就是贸易镇的中央广场。
林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所谓的中转枢纽。镇子比他想象中要小得多，但人流却不少——穿着各色服饰的商人、背着行囊的旅者、吆喝叫卖的小贩挤满了街道。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香料和牲畜混合的气味，偶尔还能闻到劣质酒精的刺鼻味道。
大叔，林转过头，看向车夫，到了镇上，我们该怎么去圣罗德尔神圣国？
车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指着远处一栋稍大的木屋：那边有车队驿站，专门跑长途的商队都在那儿接活。不过——他顿了顿，瞥了一眼林和奥瑟破旧的衣着，去圣罗德尔的费用可不低，至少要十五个银币一个人。
林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里面仅剩的几枚铜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眼角抽了抽，强忍住叹气的冲动。
这镇子看着不大，倒是挺热闹。林转移话题道。
那是当然，车夫自豪地说，仿佛这小镇是他家开的，马夫贸易镇可是附近三个国家的交汇点。往北是卡伦王国，往东是洛林公国，往南就是你们要去的圣罗德尔神圣国。他指了指各个方向，别看这里房子破，每天来往的商队比王都的贵族还多。
林点点头，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确实如车夫所说，虽然建筑简陋，但几乎每栋房子门口都挂着旅店或酒馆的招牌。几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倚在二楼的栏杆上，朝路过的男人抛着媚眼；巷子口蹲着几个脏兮兮的孩子，正用木棍在地上画着什么；一个独眼的老头坐在路边，面前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
马车最终停在了中央广场的边缘。这里的地面铺着稍平整些的石板，中间有一口古老的石井，几个妇女正排队打水。四周散落着一些摊位，卖的都是旅途必需品——水囊、干粮、简易帐篷之类的东西。
就到这里吧，车夫跳下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还得去交货，你们自己保重。
林郑重地向车夫鞠了一躬：多谢您捎我们一程。他暗中掐了一下还在发愣的奥瑟。
啊！谢、谢谢您！奥瑟慌忙行礼，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
车夫摆摆手，驾着马车离开了。林望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马车，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这个朴实的车夫确实是离开卡伦王国后，第一个对他们释放善意的人。
走吧，林拽了拽奥瑟的袖子，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想想办法。
奥瑟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些，但脸色仍然苍白。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身后，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街道上的人群让他不自觉地缩起肩膀，金发下的眼睛不停地左右张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又带着畏惧。
别东张西望的，林低声警告，记住你现在是个普通流浪儿，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王子。
奥瑟立刻低下头，但没过多久又被路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正用灵巧的手指将熬化的糖浆捏成各种动物的形状。阳光透过琥珀色的糖浆，在地上投下晶莹的光斑。
林注意到奥瑟的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钱袋，犹豫片刻后还是拉着奥瑟走了过去。
多少钱一个？林指着最小的那种糖人。
两个铜币，老妇人笑眯眯地说，小兔子造型的卖得最好。
林咬了咬牙，数出两枚铜币递过去。当奥瑟接过那个精巧的糖兔子时，眼睛亮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快吃吧，林别过脸，别让人看见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奥瑟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的脸上绽放出纯粹的笑容。林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因为花钱而产生的不快也消散了大半。
两人继续向前走，最终在广场边缘的一棵老橡树下找到了休息的地方。树荫投下一片凉爽的阴影，树根凸起的地方形成了天然的座位。林一屁股坐下，从行囊里掏出地图和水囊。奥瑟则像只松鼠一样，小口小口地啃着那个糖兔子，生怕吃得太快就没了。
我们现在在这儿，林指着地图上一个模糊的标记，距离圣罗德尔还有...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估算着距离，脸色越来越难看。
奥瑟凑过来，糖人的甜香混着他身上的汗味飘进林的鼻子。很远吗？他小声问。
远到我们走断腿也到不了，林没好气地说，除非能搭上商队的车。他捏了捏几乎空空如也的钱袋，或者找个能赚钱的活儿。
奥瑟低下头，糖兔子在他的手中慢慢融化。对不起，他嗫嚅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林叹了一口气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走吧，先去打听打听行情。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弟弟，叫奥瑟，是个哑巴。
哑巴？奥瑟惊讶地瞪大眼睛。
对，免得你说漏嘴，林不容反驳地说，点头摇头就行了，别开口。
夕阳西沉，将整个贸易镇染成橘红色。两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融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林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寻找着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而奥瑟则紧紧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攥着那根已经化得不成形的糖人棍子，时不时偷瞄一眼林紧绷的侧脸。
在这个陌生的边境小镇，他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