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的太阳把晒谷场烤得发烫,灵种谷的谷粒在竹篾上摊成了金色的海,银霜被晒得微微发亮,风一吹,谷粒滚动发出“沙沙”的响,像无数细碎的铃铛在摇。墨渊站在晾晒架旁,用木耙轻轻翻动谷粒,谷粒从耙齿间漏下,莹白中带着淡紫,沉甸甸的坠得耙子往下沉。
“再晒一天就能归仓了,”凌恒拿着湿度计测量,表针稳稳指在“干燥”刻度上,“秦老说这湿度正好,不返潮,不脆裂,能存到明年开春。”
归仓的粮仓是李木匠新盖的,比老粮仓大了一倍,木架用的是楠木,防潮板刷了三层桐油,墙角还嵌着王铁匠打的铁通风口,既能透气又防鼠。“我在梁上安了挂钩,”李木匠指着仓顶,“麻袋能吊起来,离地面三尺,潮气一点沾不上。”
壮丁们扛着麻袋往粮仓走,每袋五十斤的谷粒压得他们哼哧哼哧喘气,却没人喊累。王铁匠特意打了副宽肩带,垫着厚棉,勒在肩上不硌肉:“这肩带能均分重量,一趟多扛两袋也不费劲。”
张婶带着妇女们在麻袋上做记号,用红漆在袋口写着“灵种”“老品种”“留种”,字迹工整,比账本还清楚。“留种的这二十袋得单独放,”她对搬袋的壮丁说,“挨着通风口,别捂着,明年育苗才精神。”
祠堂的院子里堆着十坛新酿的异谷酒,坛口用红布扎着,布上还沾着几粒谷粒。林管事上午来拉谷时,尝了口新酒,当即定了五坛,说要送给府城的老主顾:“这酒比去年的绵,后味带甜,准能卖上价。”
墨渊走进新粮仓,里面已经堆了半仓。他伸手摸了摸麻袋,谷粒硬实得很,隔着布都能感觉到圆润的形状。“按这进度,三天就能归仓完毕,”他对凌恒说,“剩下的空当,刚好放邻村托咱们代存的两百斤灵种谷。”
凌恒正在核对账本,闻言点头:“老村长早上还派人来问,说他们的粮仓没盖好,怕谷粒受潮。咱帮着存着,等他们盖好了再拉回去。”
晌午歇脚时,张婶煮了异谷面疙瘩汤,里面卧了鸡蛋,撒了把葱花,香气飘得满院都是。大家坐在粮仓门口的阴凉里,呼噜呼噜地喝着,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却笑得比汤还甜。
“今年的灵种谷能打多少?”一个年轻媳妇问。
“至少三千斤,”里正喝着汤说,“留一千斤当种子,五百斤自吃,一千五百斤能卖。按林管事的价,能换十五车铁器,够咱用到后年春耕。”
王铁匠接话:“我打算用这笔钱打些新工具,除了犁耙,再做个扬谷扇,脱粒后直接扬干净,省劲。”
墨渊听着,忽然觉得这归仓不只是把谷粒堆进粮仓,更是把一年的辛劳、期盼、欢喜,都妥帖地收进了心里。就像这粮仓的木架,看着普通,却稳稳当当托着满仓的收获,也托着往后的日子。
下午,李木匠带着人往粮仓的木架上刷桐油。新熬的桐油泛着金黄,刷在木头上,很快就渗了进去,木头的纹路变得更深,透着股结实的劲。“这油加了谷壳灰,”李木匠边刷边说,“防蛀,还防潮,用个十年八年没问题。”
墨渊和凌恒则往粮仓的角落里放石灰包,白色的石灰块装在透气的麻包里,能吸走潮气。“每袋石灰管十平方,”凌恒数着包数,“这仓得放二十袋,保证谷粒干爽。”
夕阳西下时,最后一袋谷粒也搬进了粮仓。里正站在仓中央,拍了拍最上面的麻袋,声音在空旷的仓里回荡:“封仓!”
壮丁们合力盖上厚重的仓门,王铁匠“咔哒”一声锁上大铁锁,钥匙交给里正保管。锁身的“丰”字在夕阳下闪着光,像在给今年的丰收盖了个章。
往回走的路上,晚风带着谷香和桐油的气息,墨渊摸了摸口袋里的灵珠种,硬硬的,像揣着颗能长出好日子的种子。他知道,归仓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等到来年开春,这些谷粒会变成新的绿芽,在灵壤里扎根,在田埂上生长,把青石镇的希望,一年年延续下去,越变越沉,越变越甜。
夜色降临时,祠堂的灯亮了,映着新粮仓的轮廓,温暖又安稳。墨渊望着那片熟悉的灵壤地,虽然已经收割干净,却仿佛还能看见成片的紫金色穗子在风中摇晃,听见谷粒碰撞的“哗啦”声——那是丰收的声音,是日子的声音,是青石镇永远的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