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江面发呆时,林牧之的声音突然响起,高亢而清晰: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啊?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啊?
我抬起头,惊讶地发现他已经近在咫尺,更让我意外的是,他身边站着的是肖景明。两人一个张扬外放,一个内敛沉静,形成奇妙的对比。
我们俩约着吃个饭,看你在这里独自神伤,不如加入我们啊。林牧之继续说道。
我笑了笑:不啦,咖啡喝饱了。
林牧之点点头,又说道:还真的是言申啊,我一般不管闲事,不过他玩咖来的,别当真。他误会了我伤感的原因,但我却没有任何动力去反驳。或许让他这样认为也好,总比让他猜到我真正的心思要强。
周末你要是没安排的话就跟我们一起爬山去吧。林牧之突然邀请我。
可以啊。我下意识地答应,甚至没问要去哪里。
肖景明只好补充:他说的是去爬容山。
容山在临近城市,是风景优美、香火鼎盛的名山,离星城彼时火车大概要3个小时。想到周末要如此舟车劳顿,我立刻打了退堂鼓:太远了吧,我就不去了。
林牧之却不容拒绝:团建,没事就必须来。说罢,他扬长而去,留下我和肖景明面面相觑。肖景明对林牧之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已是见怪不怪了,冲我笑笑安抚道:来吧,爬山特别适合平复伤感情绪。
伤感情绪从何说起呢?情伤是真的有,可是为谁,却是秘密。肖景明一脸无辜的样子让我不忍辩驳,只能沉默地点头应允了。
周末清晨,火车站里人来人往。我在候车大厅奋力寻找着所谓的团建队伍,却只看到了林牧之和李舒。
其他人还没来吗?我疑惑地问。
林牧之头也不抬地审视车票:到齐了。
就我们三个人???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四个。李舒淡淡地补充,递过来一张车票,给,你的票。肖景明,你的票。钱到时候给我。
就在这时,肖景明提着一袋吃的走到我身侧。我使劲盯着他,想在他脸上找到答案——他知道这趟旅程就我们四个人吗?可是他面无表情,让我无从猜测。
走吧。林牧之率先向检票口走去。
他们三人快步向前,我站在原地,使劲儿闭眼,再睁开时,正好对上肖景明侧头寻我的目光。那一刻,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我小跑着跟了上去,心里溢出淡淡的甜蜜,还有一丝从别人那里偷窃了时间的惶恐。
火车在轨道上平稳地行进着,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我们四个人的座位刚好面对面,肖景明和林牧之比肩而坐,正对着李舒,我面对的则是林牧之那张冰块脸。隔壁的旅客已经愉快地打起扑克来,欢声笑语衬得我们这边格外安静。肖景明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音乐,指尖随着节奏轻轻敲击膝盖。林牧之闭目养神,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李舒则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专注地阅读着。我叹了口气,认命地从书包里拿出四级单词书。
林牧之突然睁开眼睛,瞟了眼我手中的书:出来玩带单词书,你是疯了吗?
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团建只有我们四个人。我不理会他的不屑。
我们是一个团体的,出来玩就叫团建。四个人不多不少,开房刚好两间。
其他人你是没通知还是通知了他们不来?我追问。
我通知了他们会不来?你总是纠结这些问题干嘛?来都来了,开心玩啊。
我低声嘟哝:我觉得好像抢了人家的官配。
你说他?林牧之这次反应很快,突然指向肖景明,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肖景明见状摘下一侧耳机,歪头扫了一眼林牧之,然后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林牧之继续道:抢谁的官配?辛小小的?拍个电影就成官配了?就不能跟别人一起出来玩了?你是哪个朝代来的?
我跟你说不清楚,我有些恼火,肖景明自己知道我说什么。
李舒从书中抬起头,好奇地问:你喜欢辛小小呀?
肖景明沉默了一会,轻轻了一声。
林牧之追问:想追她?见肖景明摇头,林牧之想了想说:辛小小这姑娘挺好的,我也喜欢。
我也喜欢。李舒补了这么一句,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我也准备继续背单词,但林牧之并不打算就此终结话题:你跟言申是怎么认识的?
他跟我室友是同学。我简短地回答。
他高中时候很有名,时不时就有女生为他要死要活的。
我索性合上单词书,等林牧之说下去。这时他倒是停住了,等着我接话。
我们俩互不来电,我解释道,他花是他的事情,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有时候跟他聊聊天还挺解压的,他经常有佳句。
比如?肖景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取下了耳机。
比如,之前跟你说过,他说感情不是硬通货。我回忆着,再比如前几天,他告诉我如果男生喜欢一个女生,根本不用女生去猜,一定会让她知道的。
林牧之并不赞同:也不一定,拉锯战也是种情趣,但是一定会让对方知道他对她感兴趣。
李舒再次抬头:难道不是看谁更迫切吗?谁更渴望谁,谁就先表白。
赞同。我表态。
我也赞同。肖景明取下了耳机,但是对一些人而言,爱情在他生活中的占比并不高。
这也是渴望程度不一样,我反驳道,说明这个人没有那么渴望爱情。
一路上讨论着这些形而上的话题,三个小时如水流逝。林牧之建议我们尽快赶到容山,夜宿山脚下,以便凌晨爬山看日出。于是我们下了火车就上了中巴。
这次改成男女搭配,林牧之和李舒坐一块,我占据靠窗的位置,肖景明安坐外侧。被他的气息包围,我一时心跳如雷,假借叹气调整呼吸,肖景明闻声往外挪了挪。
起得早,我有些犯困,闭上眼睛装睡,哪知随着车子摇摇晃晃竟真的快睡着了。这时我感到右肩一沉。
我小心翼翼地侧头,脸颊传来一阵轻柔的瘙痒感,那是肖景明浓密的头发刺激的。他枕在我肩头睡得很是安静,面部线条如山峦起伏,引诱着我去一探究竟。他比我高出不少,但是坐着却并不明显,我不由感叹这逆天的比例。
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些,我像托着十几碗面的店小二小心翼翼挺直了背,心中满是温柔。僵坐着也是耗体力的,不知道何时,我又睡着了。
突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混杂着尖锐的刹车声,将我猛地从睡梦中拽出。
“啊!”我短促地惊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惯性狠狠向前抛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猛地攥住我的胳膊,用力将我往回拉。是肖景明!他用另一只手死死抵住前排座椅靠背,手背青筋暴起,试图稳住我们两人。
巨大的冲击力尽数泄在他的手臂和肩颈上,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没事吧?我焦急地弹起来,恨不得握住他的手仔细查看。
肖景明缓了好一阵子,才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摇摇头。
林牧之和李舒闻讯来看,作为法律系高材生,李舒自然去和司机严正交涉。司机连连道歉,其后都开得小心翼翼,下车时又退了肖景明车费。
应该把我们四个人的都免了!李舒仍然不满意维权结果。
我没有心思附和,死死地盯着肖景明的手臂,祈祷那双能弹出美妙乐曲的手千万不要再受伤。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