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摩擦，碾过每个人的意识。黑袍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仿佛是整个屋顶空间的重心。
他手中的权杖顶端的暗蓝晶体碎片，与玻璃穹顶内旋转的庞大漩涡遥相呼应，散发着同源但更加凝练、更具攻击性的冰冷气息。
不是院长本人。是守卫。但绝非普通的怪物或护工。
“妈的，正主没见着，看门的倒先来了！”黑瞎子啐了一口，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能感觉到对面那家伙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
张起灵已无声地横移半步，将周舟和林晓挡在更靠后的位置，黑金古刀微微抬起，刀锋在暗蓝幽光下流转着寒芒。
他没有说话，但周身气息已骤然变得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刃，与黑袍人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分庭抗礼。
解雨臣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黑袍人、其身后的黑暗入口，以及那柄权杖顶端的晶体碎片。他迅速通过意念下达指令：‘对方疑似与‘源’直接相连，精神力攻击可能性极高。物理攻击未知。试探为主，寻找弱点。周舟，净化碎片准备，但非必要不使用。瞎子，配合小哥，游走骚扰，别硬拼。’又低声对林晓说:“晓晓，躲在后面。”
然后，他朗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疑与强作镇定：“阁下是谁？我们只是误入此地的患者，想找个地方躲避下面的怪物，并非有意擅闯。”
“患者？”黑袍人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毫无波澜，“你们的灵魂……沾染了‘源’的印记，却又带着异质的‘光’……是变数……是杂质……必须……净化。”
话音未落，他手中权杖顶端晶体猛地光芒一闪！
没有咒语，没有手势，一股无形无质、却如同实质尖锥般的精神冲击，瞬间跨越空间，直刺向站在最前方的张起灵和解雨臣！
张起灵眼神一厉，麒麟血脉自发护体，在精神层面形成一道坚韧屏障，将那尖锥般的冲击硬生生挡下大半，但身体仍微微一震。解雨臣则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一黑，闷哼一声，鼻端渗出一缕鲜血，精神值瞬间暴跌一截！
纯粹而强悍的精神攻击！
“小心！直接攻击意识！”解雨臣强忍眩晕急喊。
几乎在精神冲击发出的同时，黑袍人身后的黑暗门洞内，传出一片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和粘液蠕动的声响！紧接着，数个体型扭曲、比之前在设备层遇到的缝合怪更加庞大、气息也更加凶戾的怪物，蹒跚着爬了出来！它们身上依稀残留着护工或患者的服饰碎片，但肢体严重异化，有的多出几对手臂，有的头颅裂开，露出布满利齿的口器，眼中燃烧着纯粹的疯狂与服从。
“还会摇人！真不要脸！”黑瞎子骂了一句，手中匕首一翻，主动迎向一个扑来的多臂怪物。
战斗瞬间爆发！
张起灵正面迎上黑袍人。他步伐变幻，身形如鬼魅，试图近身。然而黑袍人看似缓慢，权杖只是轻轻一顿，一道暗蓝色的、如同涟漪般的力场便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张起灵挥刀斩向力场，刀锋与力场接触处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细碎的电芒！力场坚韧异常，黑金古刀竟未能一击破开，反而被一股强大的反震力推得后退半步！
“物理与能量混合防御。”解雨臣抹去鼻血，快速分析，同时躲开一只怪物吐出的酸液，“权杖是关键！攻击权杖或者他脚下的地面连接处！”
黑瞎子依言，不再与怪物缠斗，身形一矮，如同泥鳅般滑向黑袍人侧翼，匕首刁钻地刺向对方握着权杖的手腕！
黑袍人甚至没有转头，权杖轻轻一摆，顶端晶体射出一道细若发丝的暗蓝光束，直刺黑瞎子面门！速度极快，带着致命的寒意！
黑瞎子千钧一发之际拧身翻滚，光束擦着他的肩头掠过，病号服瞬间被烧焦一片，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这老鬼反应太快！”黑瞎子心惊。
周舟一边用紫外线灯照射靠近的怪物，延缓它们的行动，一边焦急地观察战局。黑袍人的防御近乎完美，精神攻击强悍，权杖还能发射能量光束，近身难，远程也难。
那些召唤出的怪物虽然不如黑袍人棘手，但数量不少，悍不畏死，极大地牵制了张起灵和黑瞎子的行动。
林晓躲在周舟身后，抱着布娃娃，脸色惨白。她怀里的“阿朵”再次散发出微弱的温暖光芒，这次光芒似乎更集中了一些，隐隐指向黑袍人手中的权杖，尤其是顶端那块晶体碎片。
她感到一种强烈的、来自布娃娃的排斥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渴望？排斥是针对黑袍人和整个“圣所”气息的，而渴望……似乎是对那块晶体碎片？
“周哥……阿朵……它好像……对那个发光的石头有反应……”林晓颤声说。
周舟心中一动。晶体碎片？与“源”同源？难道……
就在这时，久违的系统提示音，竟然在周舟脑海中微弱响起：
【检测到……高浓度‘扭曲源质’结晶碎片……与‘净化之光’碎片存在潜在‘中和\/吸收’可能……风险：极高……需直接接触或近距离能量交互……】
高浓度扭曲源质结晶？就是院长实验和“源”的产物？净化碎片可以中和或吸收它？但风险极高！
直接接触？开什么玩笑！他们连近身都难！
战场中央，张起灵久攻不下，眼神愈发冰冷。他忽然改变了策略，不再试图强行突破力场，而是将攻击重心转向那些不断涌出的怪物。
黑金古刀化作一片凛冽的刀光，所过之处，怪物残肢断臂纷飞，暗绿色的粘液四溅。他在清理杂兵，为最终一击创造机会！
黑瞎子领会意图，也不再冒险突袭黑袍人本体，转而配合张起灵，用灵活的身法和精准的攻击，将怪物引开、分割、歼灭。
解雨臣则一边躲避攻击，一边紧紧盯着黑袍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他发现，每当黑袍人使用精神冲击或能量光束时，权杖顶端的晶体碎片光芒会有极其短暂的明暗波动，同时，黑袍人与脚下屋顶、乃至身后黑暗入口的联系，似乎也会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流转滞涩。
‘他的力量不是无限的！而且与下方的‘源’或这个‘圣所’结构有能量链接！攻击的间隙，或者大量调用能量时，防御可能会有瞬间的削弱！’解雨臣在脑海中急声道。
‘需要制造一个他必须全力应对的攻击，或者干扰他的能量链接！’周舟立刻回应。
‘我来！’张起灵的声音斩钉截铁。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骤然暴涨，一股古老、威严、带着淡淡金红色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腾而起——麒麟血脉之力，被初步激发！
他双手握刀，刀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目光锁定黑袍人，不再理会身边残余的怪物。
黑袍人似乎也感应到了威胁，首次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张起灵身上。权杖顶端的晶体碎片光芒大盛，暗蓝色的力场变得更加凝实，他脚下的屋顶，甚至隐隐浮现出细微的、流转着暗光的能量纹路！
就是现在！
“瞎子！干扰地面纹路！”解雨臣暴喝！
黑瞎子早已蓄势待发，闻言猛地将手中两把匕首，灌注全力，狠狠掷向黑袍人脚下那片隐约浮现能量纹路的地面！匕首带着破空声，深深扎入水泥屋面，正好钉在两道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上！
“嗤——！”
匕首与能量纹路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和能量乱流！黑袍人身周的力场猛地剧烈波动了一下，光芒骤暗！
‘就是现在！’解雨臣和周舟心中同时呐喊。
张起灵动了！
一道快到极致的、仿佛撕裂夜色的刀光！人随刀走，刀光凝练如一线，直刺因为能量链接被短暂干扰而出现一丝缝隙的暗蓝力场！
“噗！”
力场被刺穿！刀光余势不衰，直取黑袍人握着权杖的手臂！
黑袍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愤怒与惊异的低吼，权杖本能地回挡。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屋顶！黑金古刀与白骨金属权杖狠狠碰撞在一起！
巨大的力量让两人同时后退！张起灵虎口崩裂，鲜血淋漓，但眼神依旧冰冷锐利。黑袍人则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权杖上的暗蓝光芒剧烈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顶端那块晶体碎片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他脚下的能量纹路彻底紊乱、熄灭。
“有效！”黑瞎子精神一振。
然而，没等他们乘胜追击，黑袍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啸！
玻璃穹顶内，那缓缓旋转的暗蓝色漩涡猛地一滞，紧接着，一道远比之前更加粗大、更加凝实的暗蓝色光柱，如同天罚般，从漩涡中心轰然射出，目标却不是张起灵等人，而是直接灌入了黑袍人体内！
“啊——！！！”
黑袍人发出痛苦与愉悦交织的咆哮，身体剧烈膨胀、变形，残破的黑袍被撑破，露出下面扭曲蠕动的、仿佛由无数暗蓝色能量脉络和破碎器官强行拼合而成的躯体！他的气息疯狂暴涨，充满了不稳定和毁灭性的波动！
“它在直接灌注‘源’的力量！他要自爆或者变成更可怕的东西！”解雨臣脸色剧变，“退！快退！离开屋顶！”
不用他说，众人都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那膨胀的黑袍人如同一个人形炸弹，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令人心悸！
“从检修梯下去！快！”张起灵当机立断，一把拉住距离他最近的周舟，朝着玻璃穹顶侧面的检修梯方向急退。
黑瞎子和解雨臣也毫不犹豫，拽起惊呆的林晓，玩命般冲向检修梯。
身后，吸收了暗蓝光柱的黑袍人，身体已经膨胀到三米多高，皮肤龟裂，露出下面沸腾的暗蓝能量，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嘶吼，开始迈着沉重而疯狂的步伐，朝着他们追来！每一步都在屋顶留下燃烧着暗蓝火焰的脚印！
“快！快爬下去！”冲到检修梯旁，黑瞎子率先抓住冰冷的铁梯，手脚并用向下滑。解雨臣紧随其后。
张起灵将周舟推到梯子前：“你先下！”
周舟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立刻抓住铁梯。铁梯锈蚀严重，在他体重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还算牢固。
林晓被解雨臣拉着一同下滑。
张起灵最后一个抓住梯子，低头看了一眼已经逼近到十几米外、如同一座移动的能量火山般的怪物，眼神一冷，挥刀斩在梯子与屋顶连接处的锈蚀固定点上！
“咔嚓！”本就脆弱的连接处应声而断！
整个铁梯连同上面的人猛地向下一坠！然后靠着下方仍然固定在墙体的部分，剧烈地晃荡起来！
而张起灵则借着那一刀的反作用力，身形向后飘飞，不是下落，而是朝着侧面屋顶边缘疾掠！他要引开怪物！
“小哥！”周舟惊呼。
“别管我！下去！找地方躲起来！”张起灵的声音通过意念传来，依旧冷静。
膨胀的怪物果然被张起灵的身影吸引，发出一声怒吼，改变方向，迈开大步追去，沉重的脚步震得屋顶隆隆作响。
周舟咬牙，知道此刻不能拖后腿，只能加快下滑速度。
铁梯在晃动中带着四人急速下降。下方是主楼高层的外墙，一片漆黑，不知通往何处。
几秒钟后，他们滑到了铁梯的尽头——一个位于玻璃穹顶下方约两层楼位置的、狭窄的维修平台。平台另一侧，是一扇紧闭的、布满灰尘的金属小门。
“进去！”解雨臣一脚踹开那扇并不结实的门。
四人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内。里面是一个极其狭窄、堆满杂物的垂直管道井，有一部早已停运的老式小型货运电梯轿厢，以及同样锈蚀的检修梯继续向下延伸。
身后上方，传来怪物愤怒的咆哮和张起灵刀锋破空的锐响，还有屋顶剧烈震动和破碎的声音。战斗仍在继续，而且更加激烈。
“小哥他……”林晓脸色苍白，看向上方。
“相信他。”解雨臣斩钉截铁，同时快速观察环境，“我们不能停留，继续往下！找个房间躲起来，等小哥脱身！”
没有时间犹豫，四人沿着管道井内更加狭窄危险的检修梯，继续向下攀爬。
大约向下爬了两层楼的高度，侧面出现了一个检修口。解雨臣推开挡板，外面是一条安静的、铺着地毯的走廊，看起来像是高级病房或办公区域。
“出去！”
四人钻出管道井，来到走廊。这里灯光昏暗，但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与下面的血腥和腐朽截然不同。墙壁上挂着一些抽象的装饰画，地毯厚实柔软。
“这里……好像是VIp病房区？或者高级医护人员的休息区？”黑瞎子打量四周。
“不管是什么，先找个房间躲起来。”解雨臣示意周舟，“感知一下，哪个房间安全，暂时没人。”
周舟立刻集中精神感知。大部分房间都空着，只有走廊尽头一个房间里，有极其微弱、平稳的呼吸声，似乎有人在熟睡。
“那边倒数第二间，空着，安全。”周舟指向左侧一个房间。
四人悄无声息地摸过去。门没锁，轻轻推开。里面是一个小套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布置简洁但舒适，像是个值班医生的临时休息室。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着。
反锁房门，拉好窗帘，众人终于获得了片刻真正的喘息之机。
瘫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每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和精神消耗，狼狈不堪。
“小哥……不会有事吧？”周舟最担心张起灵。
“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解雨臣沉声道，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担忧，“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恢复，然后想办法接应他，或者……完成我们该做的事。”
他看向周舟：“系统刚才提示，那个晶体碎片可以和净化碎片产生反应？”
周舟点头，将系统提示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中和或吸收……风险极高……”解雨臣沉吟，“但如果那是‘源’的力量高度凝聚体，破坏它，或许能重创‘院长’对这个区域的直接控制，甚至削弱‘源’本身。这可能是我们唯一能对那个层级存在造成有效伤害的方法。”
“问题是，怎么弄到那碎片？那玩意在黑袍人手里，现在可能更变态了。”黑瞎子龇牙咧嘴地处理着肩头被能量光束擦伤的灼痕。
“或许……不用直接从他手里抢。”林晓忽然小声说道，她抱着布娃娃，眼神有些奇异，“阿朵……刚才在那个怪物出现的时候，一直对着那块碎片发光……现在，在这里，它好像……还在微微指引一个方向……”
她抬起手，怀里的布娃娃“阿朵”那纽扣眼睛，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呼吸般的柔和光芒，光芒隐隐指向……房间的墙壁？或者说，墙壁后的某个方向？
周舟的【破妄之眼】立刻顺着那指引的方向感知过去。
墙壁后是隔壁房间，空无一物。但再往后……他的感知似乎触碰到了什么。那是一种非常隐晦的、被层层封锁和掩饰的……能量共鸣？与黑袍人权杖上的晶体碎片，以及地底“源”的脉动，有着极其细微的、仿佛同根同源的联系，但又更加“安静”，更加“稳定”。
“这层楼……或者隔壁的隔壁……有东西。”周舟睁开眼睛，语气带着惊疑，“和那个晶体碎片有关联的东西。很微弱，被屏蔽得很好，但‘阿朵’能感应到。”
休息室内，昏暗的光线下，四人疲惫而警惕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危机远未结束，但新的线索，似乎在不经意间，悄然浮现。
（第33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