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回去还有一个干馒头兑凉水可以吃。
运气不好，回去啥也没有，还要挨一顿打骂。
打骂完一样要把一堆活干完才能睡觉。
想起从小到大的画面，慧珍的记忆里全都是眼泪拌饭。
孟禾婶婶家这里好，她喜欢待在这里，有时候看孟禾婶婶和小柚子他们相处，她都很羡慕。
从小到大，她记忆里很少有得到她娘那么温柔的对她笑的时候。
亲娘身上没有娘的感觉，但是姑姑身上有娘的感觉。
所以慧珍从小到大和姑姑最亲近，什么都愿意跟她讲。
见傅磊又在教小柚子他们写字了，慧珍也挪过去坐在旁边看。
傅磊教的时候，她就拿手指头在地上写，一边写一边记。
学会了还会跟着小柚子几个一起鼓掌。
孟禾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学会一个字的慧珍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
“婶子，你回来了。”见孟禾站在门口，慧珍赶紧站起来。
孟禾招招手，让她出来。
又对孩子们道：“你们继续写你们的，我待会儿要考考你们哦，谁没学会哥哥教的字，要打屁屁哦。”
兜兜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小屁股，一边捂一边把裤子往上提。
逗得周杏花连同其他几个孩子哈哈大笑。
慧珍也捂着嘴笑，然后走了出来。
“婶子，啥事儿？”
孟禾笑，“到院子里走走，说说话。”
“慧珍，你很喜欢读书？”
慧珍走在孟禾身后，头一直点，反应过来她在后头，婶子看不见，赶紧出声道：“喜欢啊，像笑笑姐一样，她就是读书多，文化高，才能当咱们红日小学的老师。
还是和知青们一起考的，她把好多知青都比下去了呢。
当老师，多好啊。
以后她的孩子，有笑笑姐亲自教，一定比笑笑姐还厉害，总归比我们都要好。”
孟禾侧身看着面前这个到她肩头往下一点的小姑娘，“你才十四岁，就能想到以后孩子的事情了？”
慧珍先是笑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又道：“婶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尤其还是我这种家庭的女娃娃。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要知道的。
晚点知道，不如早点知道的好。
起码对以后要过啥样的日子，还能有点心理准备。
我们村里，长大的姑娘，有的十六岁就定亲了。”
孟禾又问：“如果有机会，慧珍以后想跟你笑笑姐一样当老师？”
慧珍笑，“也不一定非要当老师，我学文化是为了让自己进步，只要有文化能干的事儿，干啥都行。
像何知青婶婶，她也有文化，给大队的罐头副业当会计，也行。
嗐，婶子我这是不是跟做梦差不多哈哈。”
慧珍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我没敢想。
但是只要有机会，我就想学。”
孟禾摸摸她的头，“慧珍，你识得多少字？婶婶考考你行不行？”
慧珍有点惊喜又有点慌乱，她一直以为孟禾婶婶不知道她跟着傅磊他们学字的事情，也怕孟禾知道了生气。
毕竟她是来干活的。
现在看婶婶不仅知道，而且还是支持她的，因为她没生气。
还要考她。
慧珍的惊喜和慌乱一方面来自被孟禾考的骄傲感，一方面又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好，会叫婶婶失望。
会觉得失落和丢脸。
“婶婶，我，我没识得几个，我认识的字都是跟笑笑姐学的，还有跟小柚子他们一块学的。”
孟禾笑，“没关系，和我说说，你笑笑姐教了你哪些字。”
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孟禾点了一根蜡烛放上面。
又找来了给小柚子他们买的本子和笔。
先就着慧珍说的问了一些字，又问了傅磊教的。
学校没建之前，自从傅磊来了后，孟禾就把教小柚子几个识字的任务交给了傅磊。
每天教一点，孟禾晚上忙完之后会考考他们，给他们巩固一下。
让傅磊教的字都是孟禾提前想好的。
还有数字算数。
聊了一会儿下来，孟禾还边说让慧珍写了不少字。
她从李笑笑那里学到的先不说，光她让傅磊教的这些，慧珍差不多全都记下来了，会组词应用，而且都没写错。
足以见得，她不仅聪明，而且肯下功夫。
她家里的情况孟禾已经知道，她每天都要被繁重的家务所累，这种情况下，还能静下心来，不放弃自己，学得一个字是一个字。
有这种想改变命运的心性在，只要给这个孩子机会，她以后不会差的。
孟禾考完算数之后，问她，“你的算数也是笑笑教你的吗？”
慧珍点头，“嗯，有一些是跟笑笑姐学的，有一些是跟章爷爷学的，噢现在还有何婶婶。”
孟禾有些惊讶，“噢，他们教你算数？”
慧珍摆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孟婶婶，不是那个教，就是我见章爷爷算账的时候，还有笑笑姐记工分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边听边学。
之前我见何婶婶和章爷爷对账，我也跟着学。
有不明白的地方，我问他们，他们就跟我讲的。”
孟禾笑了，摸摸她的辫子，“慧珍，去上学吧。
你可以的，咱自己的命咱自己握在手里。”
“婶婶，我年龄……还有我家里……”
孟禾道：“别担心，明天一早大队长会开说这个事情，到时候我们再去你家里给你爹妈做做思想工作，这事儿就成了。”
慧珍惊讶得一下站起来，“真的吗？！
我可以去上学？”
孟禾笑着点点头，慧珍又赶紧坐下来，“那我妹子也能上吗？”
“嗯，可以。”
慧珍一下蹦起来，控制不住抱了孟禾一把，“婶婶，谢谢，谢谢你。”
又赶紧道：“那婶婶，我还能来你家帮忙洗衣服吗？”
“当然，忙不过来的话，衣服脏得先放一起，两天洗一次就行，放学之后来，工资照旧。”
“太好了！来来来，我来，我放学了就来！这样的话我爹妈同意我上学的可能性更大了。”
孟禾招手，让她坐下，“慧珍，你知道孟禾婶子的事情吗？”
慧珍点点头，“知道，那天你在台上说的，我都听见了的。
婶婶，我羡慕你，也佩服你，我想当和你一样的人。
挣扎往前，把自己的日子从泥泞中过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