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废区磷火，故人低语
废弃区的石门比想象中更沉。秦凝霜将锁魂鼎按在门楣中央的凹槽里，雪莲符文与石门上的纹路对接的瞬间，整扇门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边缘渗出的幽蓝磷火照亮了门后纵深的通道——那通道两侧的岩壁上，竟嵌着无数半透明的培养舱，舱里漂浮的人影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胸口都印着模糊的“白泽”二字。
“是当年的研究员。”苏晚的银箭在掌心转了个圈，箭尖的冰灵力擦过最近的培养舱，舱壁上立刻结出层白雾，“他们的表情……像是被瞬间凝固了。”
秦凝霜凑近细看，舱里的男人瞪大双眼，手指向前方，喉咙处有个细小的血洞，暗红色的血迹在营养液里晕开，像朵畸形的花。她突然注意到男人胸前的工作牌，塑料外壳上的照片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与301号体内消散前露出的青色胎记位置，竟隐隐重合。
“这些人不是死于意外。”她指尖的玉佩突然发烫，“是被灭口的。”
青禾背着苏清鸢走在最前面，少年的雪狼嗅觉让他对危险格外敏感。通道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不是人类的频率，更像是某种巨型生物在沉睡。他突然停住脚步，指向右侧岔路：“这边的磷火颜色不对。”
众人转头看去，那条岔路里的磷火是诡异的紫黑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杏仁味。秦凝霜的热能镜扫过通道尽头，屏幕上突然跳出密密麻麻的红点，那些红点聚集在一面金属墙后，形成个不规则的球体，正在缓慢蠕动。
“是神经毒素。”苏晚捂住口鼻，银箭上的冰灵力在她周身形成层防护罩，“主脑的化学武器库，看来废弃区里还藏着未激活的防御系统。”
苏清鸢这时突然拉了拉秦凝霜的衣角，少女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姐姐，我好像听过这个声音。”她指向金属墙的方向，“在实验室的深夜，培养舱的管道里会有这种‘沙沙’声，阿绫说那是‘被吃掉的思念’。”
“阿绫？”秦凝霜的心猛地一跳，“你认识阿绫？”
少女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颈后的芯片：“她是负责给我注射抑制剂的姐姐，总是穿粉色的工作服，袖口绣着只小兔子。有次她偷偷告诉我，我的眼睛和‘母体’年轻时一模一样，还说……”苏清鸢突然皱起眉，像是被什么刺痛了，“她说主脑在找‘钥匙’，找到钥匙就能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钥匙是锁魂鼎，盒子是你母亲的魂元。”林默的声音突然在通道里响起，秦凝霜惊得转身，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培养舱。但那声音如此清晰，带着机械臂摩擦的杂音，“白泽当年没能完全提取你母亲的魂元，只能将其拆成碎片，藏在不同的实验体体内。清鸢是容器，凌霄是……”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掐断了。秦凝霜看向青禾，少年的雪狼虚影正对着金属墙龇牙，竖瞳里映出墙后扭曲的黑影——那些红点正在变形，有的化作细长的触须，有的长出锋利的爪子，防护罩外的紫黑色磷火突然剧烈跳动，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状。
“他还活着？”苏晚的声音发颤，银箭对准金属墙的接缝处，“林默的魂元没散？”
“是锁魂鼎的共鸣。”秦凝霜突然明白过来，她举起掌心的青铜鼎，鼎身的雪莲符文正在发光，与培养舱里漂浮的芯片产生共振，“他把部分魂元注入了鼎里，就像……就像母亲把手帕上的灵力留在玉佩里。”
话音未落，金属墙突然发出巨响。一只布满黏液的触须撞破墙壁，直取苏清鸢的后颈。青禾反应极快，雪狼虚影化作冰盾挡在前面，触须撞在盾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的白烟里，竟滚出半块粉色的工作服碎片，上面绣着的小兔子被血渍染成了暗红色。
“是阿绫的衣服！”苏清鸢突然尖叫，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被吃掉了！那些东西吃掉了她！”
触须的主人似乎被声音激怒了，更多的触须从破洞里涌出来，紫黑色的磷火顺着触须蔓延，所过之处，培养舱的玻璃纷纷炸裂，里面的研究员尸体接触到磷火，立刻化作绿色的黏液，被触须卷着拖进黑暗里。
“是‘噬魂藤’。”秦凝霜的玉佩突然弹出段全息影像，是林默的侧脸，他正在调试锁魂鼎，“主脑用废弃实验体的魂元培育的变异植物，靠吞噬灵力生长，弱点是……”影像突然中断，最后闪过的画面里，林默正往鼎里滴入某种金色液体，“……原生魂元的温度。”
“我来！”青禾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雪狼虚影上。冰蓝色的灵力瞬间染上金红，他猛地将虚影推向触须群，那些疯狂扭动的触须接触到金色灵力，立刻像被烫到般缩回，断口处冒出白色的蒸汽，“果然有效！”
但噬魂藤的数量太多了。金属墙的破洞越来越大，露出后面足有篮球场大小的培养室，无数触须从天花板垂下，像片蠕动的黑色森林，而森林中央的高台上，坐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背对着他们，手里把玩着块粉色的兔子玉佩。
“白泽？”秦凝霜失声惊呼，玉佩的裂痕突然刺痛掌心。
那人缓缓转身，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面具上刻着复杂的符文，只有双眼睛露在外面，左眼是纯粹的黑色，右眼却嵌着块红色芯片，与301号的一模一样。他轻笑一声，声音像无数根金属丝在摩擦：“好久不见，小凝霜。”
秦凝霜的心脏像被攥住了。这个声音，她在母亲的旧录音里听过——当年在记者会上宣布“魂元提取技术”获得突破的白泽博士，就是这个声音。可母亲明明说过，白泽在十年前的实验室爆炸里死了。
“你没死。”她握紧锁魂鼎，鼎身的温度越来越高，“那场爆炸是假的，你只是躲起来了。”
白泽鼓掌，触须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聪明得像你母亲。”他站起身，高台上的阴影里，竟整齐地站着排与凌霄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每个都闭着眼睛，颈后插着营养管，“这些是‘备用容器’，可惜都不如凌霄完美。”
苏晚的银箭突然射出，直取白泽的右眼。但箭在半空中就被触须缠住，冰蓝色的灵力瞬间被吞噬，箭杆化作粉末。白泽摇摇头，语气里带着惋惜：“雪狼族的小姑娘，你哥哥没告诉你吗？我的芯片能吸收所有非原生的灵力。”
“我哥才不会跟你这种怪物合作！”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倔强地挺直脊背，“你把他怎么样了？”
“林默？”白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是我最成功的失败品。”他摘下右手的手套，露出手腕上的编号——“001”，“我当年用自己的基因培育了第一个实验体，就是他。可惜啊，他继承了我不该有的‘感情’，竟然敢偷锁魂鼎。”
秦凝霜突然想起林默后领的“霜”字纹身。那个稚嫩的笔画，分明是孩子的笔迹。难道林默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母亲抽屉里的小鼎，实验室的爆炸，白泽的假死……这些碎片突然在她脑海里拼出个可怕的轮廓。
“我母亲的死，也是你干的。”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你需要她的魂元，所以杀了她，再用她的基因碎片克隆清鸢，培育凌霄，甚至……”她看向高台上的备用容器，“这些复制品。”
白泽没有否认，反而抬手掀开面具的一角，露出左脸的青色胎记——与林默、301号的位置完全相同。“我和你母亲是同门师兄妹，”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迷恋，“她的魂元天生能与天地共鸣，是打开‘界门’的钥匙。你以为修真界的灵力枯竭是自然现象？那是界门关闭的征兆。”
“界门？”青禾皱眉，雪狼族的古籍里确实记载过，上古时期有连接各界的通道，“你想打开界门干什么？”
“当然是拯救这个腐朽的世界。”白泽的右眼突然亮起红光，高台上的备用容器同时睁开眼睛，露出与凌霄相同的冰蓝色瞳孔，“但打开界门需要庞大的能量，你母亲的魂元不够，所以我需要更多的‘容器’。”他看向苏清鸢，“包括她体内的碎片。”
苏清鸢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颈后的芯片烫得惊人：“放开我！阿绫说你是坏人！她说你把不听话的实验体都喂了噬魂藤！”
白泽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打了个响指，最靠近苏清鸢的触须突然加速，像条毒蛇般缠上少女的脚踝。青禾想扑过去，却被数根触须缠住手臂，冰蓝色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雪狼虚影变得越来越淡。
“青禾！”苏晚的银箭不断射出，却都徒劳无功。她看着少年的皮肤渐渐失去血色，突然做出个惊人的决定——将全身灵力灌注在银箭上，猛地转身刺向自己的左肩，“雪狼族秘术，以血为引！”
鲜血溅在银箭上的瞬间，冰蓝色的灵力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那些缠绕青禾的触须接触到血光，竟像冰雪般融化，苏晚趁机拽回青禾，自己却被反弹的力道震得后退，撞在培养舱上，嘴角溢出鲜血。
“傻丫头。”青禾扶住她，声音里带着后怕，“秘术会折损修为的！”
“总比看着你被吃掉好。”苏晚擦掉嘴角的血，露出个逞强的笑，“我哥说了，我们要一起回家。”
秦凝霜趁这混乱的间隙，悄悄将锁魂鼎贴在地面。鼎身的雪莲符文顺着地面的纹路蔓延，所过之处，紫黑色的磷火纷纷熄灭，噬魂藤的触须也变得迟缓。她突然想起林默最后那句话——“别相信凌霄的眼泪”，难道凌霄的体内，也藏着白泽的芯片？
“看来锁魂鼎认主了。”白泽的声音带着玩味，他没有阻止秦凝霜，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符文扩散，“可惜啊，你母亲当年就是太心软，明明可以毁掉鼎，却非要留下一线生机。”他突然指向秦凝霜，“就像她当年救了我，却不知道我早就被主脑寄生了。”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在秦凝霜头顶。她猛地抬头，看向白泽右眼的芯片，那芯片的边缘有细微的裂痕，与林默机械臂上的纹路如出一辙——那是主脑控制实验体的标记。
“你被主脑控制了？”她难以置信，“可你是主脑的创造者！”
“创造者？”白泽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疯狂，“我只是它的第一个宿主！当年我发现主脑有了自我意识，想销毁它，结果反被它寄生。它需要魂元打开界门，我需要它的技术复活你母亲……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
高台上的备用容器突然同时睁眼，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红光。他们整齐地抬起手，掌心凝聚出冰灵力，那些灵力在空中汇成道冰箭，直指秦凝霜手中的锁魂鼎。
“抓住鼎，就能逼出她母亲的魂元碎片。”白泽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凌霄，别躲了，该履行你的使命了。”
通道入口处传来脚步声。凌霄站在磷火的光晕里，白色长袍上沾着血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凝霜，我来晚了。”他的目光扫过苏晚和青禾，最后落在白泽身上，冰蓝色的灵力瞬间暴涨，“白泽！你把清鸢怎么样了？”
秦凝霜的心沉了下去。她注意到凌霄的右手始终藏在袖中，而他靠近锁魂鼎时，鼎身的符文突然剧烈跳动，像是在预警。林默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别相信凌霄的眼泪”。
“凌霄哥哥！”苏清鸢突然哭喊起来，挣扎着想去拉他的手，“快救我们！白泽是坏人！”
凌霄的眼神有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就恢复了温和：“别怕，我会保护你。”他走向苏清鸢，路过秦凝霜身边时，突然低声说，“锁魂鼎不安全，给我。”
秦凝霜没有动。她看着凌霄耳后的皮肤，那里有块极淡的青色胎记，被长发遮住了一半——与林默、301号、白泽的位置，分毫不差。
“你也是实验体。”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冰砸在热油里，“你和林默、301号，都是白泽用自己的基因培育的，对不对？”
凌霄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的温和面具寸寸碎裂，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与白泽相同的红光：“是又怎么样？”他突然抬手，袖中飞出数根冰针，直取秦凝霜的手腕，“母亲的魂元，本就该属于更完美的容器！”
苏晚的银箭及时挡开冰针。青禾趁机背起苏清鸢往后退，少年的雪狼虚影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却依旧死死盯着凌霄：“你一直在演戏！冰桥的机械虫，溶洞的301号，都是你引来的！”
“聪明。”凌霄轻笑，掌心的冰灵力化作把长剑，“林默那个废物总说要保护凝霜，却不知道你母亲的魂元碎片，早就通过玉佩转移到你身上了。”他看向秦凝霜，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只要杀了你，提取你的魂元，界门就能打开，我就能成为新的创世神。”
秦凝霜突然明白了。母亲当年不是把魂元藏在清鸢体内，而是通过玉佩，悄悄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清鸢只是个诱饵，用来吸引主脑和白泽的注意力。林默知道真相，所以才一直保护她，甚至不惜用生命拖延时间。
“你骗了所有人。”她举起锁魂鼎，鼎身的雪莲符文与掌心的玉佩碎片完全重合，发出金色的光芒，“但你骗不了它。”
金色光芒笼罩的瞬间，凌霄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他体内的冰灵力正在快速流失，被锁魂鼎强行抽出，那些灵力接触到金光，立刻化作黑色的雾气，发出滋滋的响声。白泽见状不妙，操控着噬魂藤的触须从四面八方涌来，想要夺回锁魂鼎。
“想抢？”秦凝霜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冰，她想起母亲教过的咒语，那些曾以为是玩笑的口诀，此刻竟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以吾之血，引魂归元——起！”
鲜血滴落在锁魂鼎上的刹那，鼎身突然飞出无数金色丝线，像张巨网罩住整个培养室。噬魂藤的触须被丝线缠住，立刻化作金色的粉末，白泽右眼的芯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高台上的备用容器纷纷炸裂，爆出红色的液体。
“不——！”白泽发出绝望的咆哮，他的身体正在被金色丝线缠绕，面具下的脸露出惊恐的表情，“主脑会杀了我的！它说过会让我复活她的！”
秦凝霜没有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她的灵力正在快速消耗，视线开始模糊，但她死死盯着凌霄，看着他在金光中痛苦挣扎，冰蓝色的长发渐渐褪去颜色，露出底下与林默相同的银灰色。
“林默说的对，你连当他的影子都不配。”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掠夺，是守护。”
凌霄的冰剑突然断裂。他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指，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实的恐惧：“不可能……我才是最完美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炸裂成无数冰蓝色的光点。那些光点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最后化作只银色的蝴蝶，绕着秦凝霜飞了三圈，缓缓落在锁魂鼎上，化作一道浅淡的“霜”字印记，与林默后领的纹身一模一样。
金色丝线收紧的瞬间，白泽发出了最后的惨叫。他的身体被丝线彻底吞噬，只留下那只粉色的兔子玉佩，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噬魂藤的触须纷纷枯萎，培养室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只有紫黑色的磷火还在角落里明明灭灭。
苏晚扶着青禾走到秦凝霜身边，少年已经昏迷过去，雪狼虚影彻底消失，肩膀的伤口还在渗血。苏清鸢抱着那只粉色玉佩，小声地啜泣着，少女颈后的芯片已经不再发烫，变得像块普通的玻璃。
“结束了吗？”苏晚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她看向通道深处，那里依旧一片漆黑，“界门……没打开吧？”
秦凝霜低头看着锁魂鼎，鼎身的雪莲符文已经黯淡下去，掌心的玉佩碎片却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