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石峡谷的风裹着血腥气，像无数把钝刀刮过皮肤。“锐刃” 队员的嘶吼与 “猎犬” 的低吼绞缠在一起，周正清被护在阵心，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麻纸，指节攥得发白 —— 他看着沈逸每挥一次刀，就有血沫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滴在玄色劲装上，晕开深色的痕，心揪成一团。
沈逸的经脉像被烈火灼烧，每一次提气都像有细针在血管里扎刺，纯阳内力在邪术干扰下成了乱撞的野马，撞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怀中信囊的震颤越来越密，那丝与赤霄的共鸣不再是指引，反倒像条烧红的铁链，缠得他经脉发紧，耳边总响着金属摩擦的尖鸣，混着 “圣种” 遥远的咆哮，几乎要将他的神智拖入混沌。
“抓住他！他是‘钥石’的活祭品！” 领头黑袍祭司的桀笑像淬了毒的冰碴，骨杖一挥，黑雾顺着沙缝爬来，像无数条黏腻的蛇，缠向沈逸的脚踝 —— 那黑雾沾到裤脚，瞬间就蚀出了小洞，布料碳化的焦味钻进鼻腔。
沈逸的视线开始模糊，刀身的淡金光晕忽明忽暗。就在黑雾要缠上他手腕的瞬间，怀中信囊突然迸出一股清凉 —— 那是楚曦用内力温养过的气息，像浸了冰泉的丝绸，顺着经脉缓缓游走，熨帖着每一处灼痛。紧接着，楚曦清越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带着急色却坚定：“沈逸哥哥，赤霄是守护之剑，不是枷锁！”
这句话像惊雷劈醒了混沌！沈逸猛地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里炸开，神智瞬间清明。他不再试图逼退那丝共鸣，反倒将意志沉下去 —— 他想守住身后喘息的队员，想把漠北的情报带回京城，想再看到楚曦笑时颊边的梨涡。那股躁动的灼热能量，竟真的像找到了出口，顺着他的意念，缓缓涌向持刀的右臂，不再乱撞，反倒像水流般温顺。
“吼 ——！” 沈逸的低吼震得沙粒微颤，眼底闪过一抹赤红。他手中的长刀突然嗡鸣起来，刀身裹上一层薄如蝉翼的赤红光芒，那光芒虽淡，却透着斩灭一切邪祟的决绝，像黎明时刺破黑暗的第一缕光。
他踏步向前，动作慢得像在描摹，却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赤红刀光划过空气时，连风声都静了一瞬 —— 缠在他身上的黑雾触到刀光，立刻发出 “嗤嗤” 的哀鸣，像冰雪遇烈火般消融，连一点黑烟都没留下。刀光去势不减，直逼那名祭司。
祭司脸上的狞笑僵住，瞳孔骤缩成点：“不！这是…… 赤霄的剑意！” 话没说完，刀光已掠过他的胸口。没有惨叫，没有鲜血，黑袍祭司连同骨杖，像被风吹散的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一缕极淡的焦味。
另一名祭司见状，转身就想往峡谷顶端爬，黑袍被风掀得像张破帆。沈逸手腕一转，赤红刀光再展，如同追魂的影，瞬间追上 —— 那祭司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化为了虚无。
首领一死，剩余的 “猎犬” 像断了线的木偶，动作变得呆滞，有的甚至原地打转。青鸾抓住机会，短剑一挑，刺中一只 “猎犬” 的眼窝 —— 那怪物发出 “嗷” 的一声闷响，倒在地上化为黑泥。队员们士气大振，很快就清理完残敌。
峡谷里只剩风声和粗重的喘息。沈逸拄着刀单膝跪地，刀刃插进沙里，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强行引导剑意几乎抽干了他所有力气，经脉像被揉碎的棉线，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但那股灼烧感总算退了，只剩心口淡淡的暖意。他低头看着刀身 —— 上面裂了几道细如发丝的纹，在光下泛着冷光，心中骇然：这只是借了赤霄一丝剑意，就有如此威力，若是完整的神剑……
“将军！您怎么样？” 青鸾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的皮肤，烫得像在摸烙铁，眼底的忧色像化不开的雾。
“没事……” 沈逸喘着气，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快收拾…… 追兵要来了。” 他知道，刚才那道剑意的动静太大，黑袍人的后续部队绝不会善罢甘休。
皇家秘库的空气沉得像百年寒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陈年纸张的脆感和防虫药草的涩味。青铜门的符文在壁灯昏黄的光线下泛着暗绿的光，楚曦握着那半块钥石碎片，指尖能感觉到碎片传来的微弱震颤，像有颗小心脏在里面跳动。
赤霄残刃斜靠在掌心，刃身的暗红纹路时不时闪过一丝微光，与碎片的震颤频率渐渐重合。楚曦先试着将内力注入碎片 —— 指尖的暖流刚碰到碎片，就像石沉大海，连一点涟漪都没有。她又把残刃凑过去，刃尖刚触到碎片的瞬间 ——
“铮 ——！”
清越的剑鸣震得壁灯的火焰都晃了晃，赤霄残刃突然迸发出刺眼的赤红光芒，刃身纹路像活过来的火龙，缠绕着向上窜，连空气都被烤得微微发烫。那半块钥石碎片竟挣脱手掌，悬浮在半空，表面的兽首图腾缓缓转动，纹路里渗出幽黑的光，像墨汁在里面缓缓流动。更奇的是，碎片背面的古老文字突然亮起，投射出一道淡蓝色的虚影，落在对面的石墙上，竟勾勒出一幅残缺的地图！
楚曦的心跳瞬间快得像要跳出胸腔，她慌忙从袖中掏出麻纸和炭笔，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地图上的线条蜿蜒曲折，有的像山脉的起伏，有的像河流的支流，几个标注点泛着微弱的蓝光，像夜空中的星。而地图的正中央，是个醒目的青铜门图案，与她脑海中闪现的画面一模一样！
“这是…… 指向青铜门的路？” 楚曦的炭笔在纸上飞快移动，生怕错过任何一条线条。可地图的边缘模糊不清，好几处路线像被人生生截断，只留下半截虚线，看得她心里发急 —— 这残缺的部分，到底藏着什么关键？
就在她临摹完最后一笔时，墙上的虚影突然消散，赤霄的光芒也弱了下去，碎片 “嗒” 地落在掌心。可残刃的剑尖却突然转向秘库深处，那里堆着几排蒙着灰的舆图架，木头架子上刻着模糊的 “前朝舆图” 字样。
楚曦福至心灵，抱着残刃快步走过去。她踮起脚，拂去舆图上的灰 —— 灰尘呛得她咳了两声，露出下面泛黄的牛皮舆图，上面用朱砂写着 “大永坤舆全图”。她将临摹的地图凑过去比对，眼睛突然亮了 —— 舆图西南角 “十万大山” 的区域，山脉走向竟与临摹地图上的线条完全吻合！
那片十万大山是出了名的蛮荒之地，瘴气浓得能毒死人，里面散落着不知名的部落，朝廷几乎从不过问。而临摹地图中央的青铜门标记，正好落在十万大山深处一个叫 “葬神谷” 的地方旁边 —— 舆图上的 “葬神谷” 被画了个红圈，旁边写着 “谷内多瘴，有异兽，勿入”。
“葬神谷……” 楚曦轻声念着这三个字，指尖划过舆图上的红圈，心里泛起一阵寒意。她小心翼翼地把临摹地图折好，放进贴身的锦囊里，又将钥石碎片包进丝帕 —— 这两样东西，藏着通往青铜门的线索，也藏着未知的凶险。
沈逸小队的消息传回京城时，御书房的牡丹正开得艳，可楚琰看着捷报，却没心思赏。他让人把最好的太医派去边境，又拟了圣旨，给 “锐刃” 队员加官进爵，战死的家属赏了双倍抚恤金 —— 可这些，都压不住朝堂里的暗流。
郑源一党没了发难的理由，暂时收了声，可楚曦从暗卫那里得知，郑源夜里还在府中见客，门口的马车换了一波又一波。更让人心沉的是，清理废庶人楚钧府邸的官员，在密室的地砖下挖出了个铁盒，里面装着被焚毁的信件残片和一本皮面笔记。
楚曦拿到那些残片时，指尖一碰就簌簌掉渣 —— 焦黑的边缘还带着陈旧的烟火气，残存的字迹用朱砂写成，依稀能辨认出 “漠北祭司”“合作”“幽泉” 几个字，旁边还画着个扭曲的符号，像两条缠绕的蛇。那本笔记的纸页已经发黄，上面记满了诡异的仪式步骤，翻到最后几页，“云梦大泽” 四个字被圈了又圈，旁边写着 “寻‘幽冥之眼’”。
“云梦大泽…… 幽泉……” 楚曦坐在书房里，手指捏着信片残片，指腹蹭过焦黑的痕迹，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之前以为，所有的麻烦都来自漠北的圣种，可现在看来，这背后还藏着另一股势力。“幽泉” 是谁？他们找 “幽冥之眼” 做什么？云梦大泽和十万大山的青铜门，又有什么关联？
她立刻让人传信给情报网，让他们重点查云梦大泽和 “幽泉” 的线索 —— 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宫灯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楚曦看着案上的舆图，突然觉得，他们像在一张巨大的网里，每解开一个结，就会发现更多缠绕的线。
将军府的庭院里，迎春花开了几枝嫩黄的芽，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榻上，在沈逸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楚曦坐在榻边，手里拿着瓷碗，用银勺舀起汤药，轻轻吹了吹，才递到沈逸嘴边 —— 那汤药是用天山雪莲和千年人参熬的，是楚曦特意让人从太医院调来的，喝在嘴里虽苦，却能滋养受损的经脉。
沈逸喝下药，楚曦用帕子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药渍。两人没说话，可指尖相触的瞬间，却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沈逸靠在软垫上，声音还带着点虚弱：“曦儿，那‘圣种’的气息，像团活的黑雾，能吸走周围的生气，我总觉得，它在等一个机会 —— 一个能彻底挣脱束缚的机会。”
楚曦把那半块钥石碎片和临摹的地图递给他，指尖划过他手背上未消的疤痕 —— 那是之前在宫变时留下的。“我们找到青铜门的线索了，在西南的葬神谷。” 她轻声说，“我总觉得，那里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可也藏着最大的危险。”
沈逸接过碎片，指尖能感觉到碎片的微凉，他看着地图上的 “葬神谷”，眉头轻轻皱起：“等我伤好，我们一起去。”
楚曦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窗外 —— 春光正好，庭院里的鸟儿在枝头唱着歌，京城的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可她知道，这热闹是暂时的。漠北的圣种还在蛰伏，“幽泉” 的踪迹不明，朝堂的暗流未平，葬神谷的青铜门后更是藏着未知的凶险。
她握住沈逸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觉得安心。休养生息的日子，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每一分安稳，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艰险蓄力。楚曦知道，她和沈逸，还有这个刚稳定下来的永熙朝，很快就要踏上一段更难走的路 ——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彼此的信念，就是最坚硬的铠甲。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空染成淡淡的橘红，楚曦看着沈逸渐渐恢复血色的脸，心里默默念着：等这场风暴过去，一定要和他一起，好好看看这大永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