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阵斩“碎颅者”巴鲁尔，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连锁反应。
唐军阵营的欢呼声直冲云霄，之前连折三将的憋屈与愤怒，尽数化为对主帅的无上崇拜与炽烈战意。
每一个士兵的眼神都燃烧着火焰，紧握兵器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
士气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
反观突厥阵营，则是一片肉眼可见的慌乱与死寂。
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的第一巴图鲁，被轻易斩杀，甚至连“神使”赐予的宝刀都被斩断！
这对信奉强者的草原民族而言，是信念上的毁灭性打击。
恐惧在军阵中飞速蔓延，许多骑兵下意识地勒紧马缰，向后退缩，阵型开始出现不稳的迹象。
“废物！都是废物！”
中军狼头大纛下，贺鲁眼睁睁看着巴鲁尔被劈成两半，气得几乎吐血，脸色由赤红转为铁青，最后是一片绝望的惨白。
他挥舞着金刀，状若疯癫地嘶吼：
“进攻！全军进攻！给我碾碎他们！谁敢后退，立斩不赦！”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军心就要彻底崩溃！
在督战队的屠刀和长久以来对汗权的畏惧驱使下，数万突厥骑兵，带着几分悲壮与更多的惶恐，再次发出了呐喊，催动战马，向着唐军阵地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为疯狂的冲锋！
此时的唐军，岂能被动迎战。
李默拨马回归本阵，陌刀斜指前方汹涌而来的敌军浪潮，声音冷静如冰，透过亲卫传达至每一个方阵：
“按照预定方略，迎敌！”
命令下达，唐军这台精密而高效的战争机器，瞬间进入了最高速的运转。
首先发出怒吼的，是位于阵线后方的远程打击力量！
“投石机——放！”
“床弩——射！”
巨大的石弹划破长空，带着令人牙酸的呼啸，精准地砸向突厥骑兵冲锋集群最为密集的区域！
“轰隆！轰隆！”
巨石落地，血肉横飞！
无论是人是马，在这等打击下，都脆弱得如同纸糊泥塑。
瞬间人仰马翻，出现一片片可怕的空白。
与此同时，重型床弩射出的儿臂粗细的巨箭，贯穿力极其恐怖，往往能连续射穿数名骑兵，将他们如同糖葫芦般串在一起，钉死在地上！
这仅仅是开胃菜。
就在突厥骑兵冒着石矢，好不容易冲近一些，已经能看到唐军盾阵后那些冷漠面孔的时候。
天空中，再次出现了那些让他们记忆犹新的、带着火星的牛皮包裹——“震天雷”！
数量不多，且投掷精度依旧是个难题，但这一次，它们被集中使用在了冲锋势头最猛的几个锋矢阵型头顶。
“轰——！！！”
“轰！轰！”
接二连三的猛烈爆炸在密集的骑兵群中绽放！
火光与浓烟吞噬了一切，冲击波将战马和骑士撕碎、掀飞！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如同雨点般落下。
相比于物理杀伤，这种超越认知的、如同天罚般的爆炸带来的心理震慑更为恐怖！
许多突厥战马受惊，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或者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窜，进一步搅乱了本就因远程打击而散乱的冲锋阵型。
恐慌，如同野火般在突厥骑兵中燎原！
就在突厥前锋陷入混乱、速度骤减之际，唐军步兵阵线动了！
“立盾！”
“枪林——前！”
伴随着各级校尉、队正声嘶力竭的命令，前排的橹盾手发出整齐的怒吼，将一人高的巨盾重重顿在地上，连接成一片钢铁壁垒。
而从盾牌缝隙中，瞬间探出无数寒光闪闪的长枪，密密麻麻，斜指前方，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来。
“弓弩手——三轮速射！”
位于阵中的弓弩手，冷静地执行着命令，弓弦嗡鸣，弩机铿锵，箭矢越过前排同袍的头顶，形成一道几乎没有间断的死亡之雨，持续不断地削弱着敌人的有生力量。
突厥骑兵撞上了这道钢铁与死亡组成的墙壁。
速度已然提不起来的骑兵，面对严阵以待的密集枪阵，结果是灾难性的。
战马本能地畏惧枪尖的寒芒，嘶鸣着人立而起，或者试图转向，将背上的骑士暴露出来。
锋利的枪刃轻易地刺穿了皮甲，洞穿了血肉之躯。
不断有突厥骑兵连人带马被串在枪林之上，发出凄厉的惨嚎。
唐军步兵阵线，如同磐石般岿然不动，用严谨的纪律和冰冷的钢铁，硬生生挡住了数倍于己的骑兵冲锋！
贺鲁眼看正面进攻受挫，伤亡惨重，他赤红着眼睛，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命令：
“重骑兵！出击！给本汗撞开它！”
一直沉默地矗立在贺鲁王旗附近的那支五百人重甲骑兵，终于动了！
他们没有像普通突厥骑兵那样发出狂野的嚎叫，只是沉默地开始催动战马。
覆盖全身的细密锁子甲发出哗啦啦的轻响，连同马铠的摩擦声，汇聚成一股令人心悸的金属低鸣。
他们排成了标准的楔形突击阵，开始缓缓加速，目标直指唐军步兵阵线中段，一个在之前冲击中似乎略有动摇的位置！
这支钢铁怪兽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战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无视零星射来的箭矢，普通的箭支射在他们厚重的锁子甲和马铠上，大多徒劳地弹开，只能留下一点白痕。
沉重的马蹄踏在地上，发出闷雷般的声响，带着一股碾压一切的恐怖气势！
“来了！”
程处默在王朗身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既有凝重，也有兴奋。
王朗眼神锐利如鹰，紧紧盯着那支不断加速的重骑兵，猛地挥下了手臂！
“烽火团——迎击！”
一直养精蓄锐，作为全军最锋利尖刀的“烽火团”动了！
他们没有选择硬撼重骑兵的正面锋芒。
而是从步兵阵线的预设通道中迅速突出，分成数十个战斗小组，以散兵线的形式，迎着重骑兵冲来的方向，发起了反冲锋！
他们的目标，并非骑士本身，而是他们座下的战马！
“瞄准马腿！射！”
“掷雷组！上！”
“烽火团”的士兵们展现出极高的战术素养和心理素质。
弩手们冷静地瞄准重骑兵战马相对脆弱的腿部关节，射出特制的破甲弩箭。
更有悍卒抱着小型的、引信缩短的“霹雳火”衍生品，冒着被踩踏的风险，滚到重骑兵冲锋路径的近前，奋力掷出！
“轰！轰！”
爆炸在重骑兵的队伍中或马腹下响起！
虽无法直接炸穿厚重的铠甲，但巨大的声响、火光和冲击波，却足以让这些披甲战马受惊、失蹄！
不断有重骑兵的战马腿部中箭，哀鸣着跪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出；或者被近在咫尺的爆炸惊得人立而起，混乱中冲撞了旁边的同伴。
完美的楔形阵，瞬间被打乱！
速度骤降，冲击力大减！
而此刻，“烽火团”的刀手们动了！
他们，三人一组，默契配合，一人用特制的带钩长杆试图绊住马腿或勾住骑士，另外两人则手持加厚、加重的改良横刀，专门劈砍重骑兵因落马或行动迟缓而露出的铠甲缝隙——脖颈、腋下、关节连接处！
这是李默根据现代反装甲思路进行的针对性训练！
杀戮，高效而残酷地进行着。
看似无敌的重甲骑兵，在“烽火团”这种超越时代的特种作战方式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和被动！
与此同时，唐军两翼一直静待时机的轻骑兵，在程处默等人的率领下，猛然发动！
他们绕过正面僵持的战局，从侧翼狠狠地切入已然开始混乱、士气低落的突厥骑兵主阵！
马槊突刺，横刀翻飞！
本就摇摇欲坠的突厥军阵，在唐军步、炮、骑、特（“烽火团”）多兵种的协同打击下，终于彻底崩溃了！
兵败如山倒！
无数突厥骑兵失去了战斗的意志，只想逃离这片死亡之地，他们调转马头，不顾一切地向后逃窜，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贺鲁在中军，看着眼前这如同雪崩般的溃败，看着他那支寄予厚望的重骑兵在“烽火团”的纠缠下步履维艰，看着两翼如同狼入羊群的唐军铁骑……
他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最后一丝力气仿佛都被抽空，手中的金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他喃喃自语。
就在这全线溃败的混乱中，李默却敏锐地注意到，那支被“烽火团”缠住的重骑兵，虽然损失不小，却未彻底混乱。
在最初的混乱之后，残存的三百余骑，以不计损失的情况下迅速脱离与“烽火团”的接触，并收缩成一个紧密的圆阵，彼此掩护，挥舞着长矛和战斧，强行在乱军中开辟出一条通道，护卫着核心的某样东西——或许是某个重要人物，向着战场西南方向，秩序井然且速度不慢地撤退而去！